梁先生名天放、字存之,在一间中学教授国文,擅长瓷器鉴赏,在小城的藏家中很有些名气。
李宗仁统领五战区时,有一个姓姜的师长驻扎襄阳城,姜师长文人出身,喜好古玩,领兵之余,留心收藏。有一次挖壕沟,掘出一只瓷瓶,样子很别致,命士兵捧了回来,洗净之后,竟是一件郎窑红。姜师长微微一惊,这可是件难得的器物,根据纹饰、形制,姜师长把它定为乾隆早期的东西。此事叫梁先生知道了,便决意登门拜访,一饱眼福。
姜师长正在南窗读书,见访者是一文弱书生,身穿竹布长衫,白白净净,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便来了兴致。报过名号,梁先生说明来意,姜师长一惊,心想小小的襄阳城竟有如此的雅士,便有心考考对方,于是拿出一件雍正款的青花将军罐,这是一件盗代的器物,属道光中期。梁先生知对方在考察自己,不动声色,细细观察,慢慢说出理由。姜师长徐徐点头,看来眼前的书生倒真不是附庸风雅,还有些眼力,于是拿出了那只郎窑红。
这是一件观音尊,色泽深艳,如初凝的牛血,透着幽光;器物内外开片,好似片片柳叶。郎窑红为康熙年间,时任江西总督郎廷佐所造,模仿成宣器物,色如红玉,故称郎红。梁先生捧起瓷尊,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不忍放下,抬起头才发现主人站在眼前,不禁叹道:“真乃康熙精品也。”
姜师长微微一惊,拿过器物又看了一遍,仍然觉得应为乾隆器物,便问:“何以见得是康熙之物?”
梁先生答:“此器‘灯草边’、‘米汤底’,虽为清三代器物所共有,然底足修饰干净,抚之若肌,白中透着微黄,此乃康器之特点。”
姜师长反转器物,反复观察“灯草边”倒不假,唯有底足,始终以为是白色,故定为乾隆器物。经梁先生一说,忽然彻捂,不禁面孔发热,有些惭愧。于是抱拳道:“存之双目如炬,点滴不漏,在下惭愧,一直以为是乾隆之物呐。”
“不敢,先生言重了,此物大气,凝练,具有开先河之霸气。乾隆之物,多有繁缛,且富贵气重,其器物无不染有当时社会之络印,难有此傲视群雄之作了。乾隆朝为清朝之顶峰,也是没落之始,社会上层沉醉于尽情挥霍财富,夸耀富有的风气中,很少有静雅、端庄之作了。”姜师长凝视着眼前的书生,感慨颇多。由器物涉及到社会,且剖析入微,实在是句句在理。说道:“存之所言极是,佩服佩服。”于是,吩咐勤务兵沏茶、让座,两个人就着手中的器物讨论开来。梁先生望着观音尊,竟然忘了客人的身份,说道:“今日能一睹如此精美之器物,实乃幸也!观音尊重见天日,当为国家幸事,盼先生妥善存藏,切莫有半点闪失。”姜师长频频点头,笑答:“当视为镇军之宝矣。”由此,姜师长每有藏物,便约来梁先生,切磋收藏心得,一来二往,两人结为忘年交。姜师长对梁先生喜爱有加,不禁动了爱才之心,欲将其收在门下,历练数年,以充为栋梁之用。
一日,姜师长设家宴,欲委任梁先生为少校副官,正巧姜师长的外甥女由京城来看舅舅,便有意让两个年轻人相识。席间,姜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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