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宁的宿舍和所有单身男性的房间一样,显得有些凌乱,这或许跟小芸出去学习没人帮忙收拾也有关。桃花关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后面还放着一个塑料的人体骨架,她好奇地动了动它的胳膊,吓得梅梅直叫。她们先将床上散放书,吉他和衣服捡到一边,好让梅梅可以在那躺下。桃花又找了个杯子烫了烫,拿出刚在医院小卖部买的红糖,用热水冲了给梅梅喝,梅梅接过杯子就又想哭了,桃花说,宝气啊,都没事了,还哭做么子啰。一番劝慰感慨之后,梅梅因为极度疲乏,很快就睡着了。
空下来的桃花开拾帮历宁整理内务,他的书可真多,五花八门的,除了医学方面的,还有关于美术鉴赏和音乐理论的,当然,更多的还是文学作品,自然也是最能吸引桃花的书。她一边将这些书拿起来翻翻看看,一边给他归类放进书柜里。他的书里许多页码都有折痕,看来是没有用书签的缘故,她有些心疼好好的书被搞成这个样子,于是,就用手仔细地在那些折过的地方抹着,仿佛想要抹去书中的不完美。他的书柜里还有个长方形的纸盒子,里边装满了贴着漂亮邮票的信封,从邮戳和下面的落款地址来看,天南地北的都有。可以收这么多的信,真令人嫉妒。桃花对通信这样的事历来是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的,因为那代表着和桃花镇以外的世界有着私密的接触,只可惜从来没人给桃花寄过信,桃花也想不出可以给谁去写信,都是小镇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连说话都嫌多,就更别说写信这样的事了。桃花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手仍未停下来,她不停地忙着忙那,不一会,屋里就变的窗明几净的。最后,她又将那几件待洗的衣物放进盆里,拿到卫生间去,洗干净后晒在了阳台的绳子上。
当空气里弥漫起马头牌肥皂的淡香时,桃花就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外面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感到很写意也很舒适。身旁的书桌上堆了许多碎瓷片,五颜六色的,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些细碎的东西被用胶水粘在白色的硬纸板上,看样子,他似乎想要把它们贴成一幅画,从他用线条勾勒出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个婀娜的傣族少女,桃花先找出些桃红色的瓷片,为她贴出件小背心,接着她又找出一些黑色和桃红色的,耐心地为她贴一条黑底缀桃红点点的长筒裙。梅梅醒了,她起来后,也想和桃花一起贴着玩,桃花越是不让她插手,她就愈是要来凑热闹,桃花拗不过她,只好放手,谁知梅梅看后惊奇地说,你看她的眼睛,跟你的一模一样咧,是不是画的你呀?桃花被这话烫着了一般,心里猛地一热,之前她也曾这么想过,可又怪自己太自作多情,现在听梅梅一说,看来还真是有点像了,但她只能是故作镇静地面对梅梅,她可不想被别人看穿心底的秘密。
历宁下班回来时,打了三份饭菜,还有一盆专为梅梅在食堂定的盆桂园煮鸡汤,小芸不在,只好由他这个未来姐夫尽一尽心了,想到她们因为害羞而在他面前无法张口说话的样子,他就想笑,真是小女孩,对医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进房间后,正好看见她们在贴画,他的心立刻变得有些慌张,其实,那个傣族女孩,正是画的桃花,他也没想到自己落笔之后出现的人竟然是她,修了几回都还是那双会笑的眼睛,后来,索性就不改了,反正她也看不到的。可没想到,世上的事就有那么凑巧,好在她们没有问他什么,要不他还真不知如何作答,或许她们没看出来是谁吧,他心存侥幸地想。接着,他又装成若无其事地问桃花,你是怎么想到用桃红和黑色给画中人设计服装的啊?桃花就说,桃红可以用来描绘出青春的鲜明,而黑色却能代表生命的神秘和沉稳,黑色上加点桃红,则可表达出少女含苞静放的年华。听完这些话后,他惊诧地望着桃花,张着口都忘了说话,真不知眼前这个女孩是怎样一个奇妙的人儿,居然可以将他的心思完全猜透,她所说的一切,不正是他要表达的一种构想吗?桃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边从他手里接过饭菜边叫梅梅找报纸铺在桌上准备开餐。
面对着被收拾过的房间,历宁有些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他说自从小芸走后就没呼吸过这么洁净的气息了。桃花就取笑他说,姐夫,想我姐都快得相思病了吧?这一声姐夫又把历宁给叫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挠了挠头皮说,开饭了开饭了,一会还要赶路呢。接着,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桃花,你的普通话怎么比上次说得标准多了,一点也听不出桃花镇口音了。桃花就只笑不语,心中暗自窃喜,想想自己苦练多日终于修成正果,她就有些得意,梅梅欲对历宁说些什么,却被桃花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她马上明白了桃花的意思,可是一想到桃花绕口绕舌地在桃树林里练普通话的情形,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桃花也笑,俩人都为拥有同一个秘密而笑,历宁被她们笑得莫名其妙,只当女孩子家怪毛病多,也就跟着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