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转头,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低着头站在下面一排的墓碑前,她略微起疑,顺着台阶走下去,待看他的脸,不由得还是一惊。
居然是叶棠。
见她来了,叶棠只是点头示意。
向青没想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他,打招呼都显得有点尴尬,何况他今天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这墓地里,手里捧着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竟显得孤寒料峭。
她伸头看了眼墓碑上的两个人:叶铭,安槿棠。
向青倏地反应过来,一个姓叶,一个名字里有棠字,这两位……应该是叶棠的父母吧?
她在杂志上看到过,叶棠十四岁那年父母便因车祸双双去世,此后叶棠一直由吴之歆抚养长大,所以叶棠才说,老师就如她的生母,是他绝对不会背弃的人。
向青的目光落在了他手里那束玫瑰,怎么会有人上坟送玫瑰?
她眈眼一扫,却见墓碑上安槿棠的生日就是今天。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长得很美,即便照片是黑白的,还是能看到她精心描画的眉毛,眼线微微勾着——十三年前这么化妆的女人可是很少的,向青突然很喜欢这个长辈,这一定是个猫一样灵巧的女人。
至于叶棠的父亲,眉眼深邃,脸部线条凌厉。仔细看得话,叶棠抿唇着的表情,与遗像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叶棠俯身将红玫瑰放在了墓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墓上的灰尘。
向青忙从包里又拿了一方干净的手帕给他,“用这个,新的,我昨天买了两块带来的。”
叶棠依然没话说,接下了她的手帕,静默无声地将墓上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
末了,他站起来说,“走吧。”
向青注意到,他顺手将手帕揣进了口袋里,转头就往山下走,“你还回公司吗?”
她大惊,面前这个是她顶头上司,要是突发奇想给她布置个工作什么的,还有半天的假期估摸就得去见鬼了。
她思来想去没找到正当理由,扫墓的事已经做完了,下午按理说……是该回公司了。
叶棠见她没答应,就说,“既然没事,跟我去厂里一趟。”
向青在内心迎风流泪,奈何自己扫墓都能撞上boss,不想丢了工作,只能从命。
叶棠的车坐起来很稳,比言澈那货一会踩油门一会急刹车的,她感觉着才是个会开车的主。
当然,比较令她拘束的是,叶棠不爱说话。从上车这一路已经走了接近半小时了,他都一言不发的,窗外也没什么好景致,令她着实有点郁闷。
她实在是闲得发慌,拿了素描本和铅笔出来信手涂两笔。
停车红灯前,叶棠职业习惯转头瞥了一眼她画稿的内容——她不是在画设计图。
素白的画纸上画着一只手。
修长地仿佛静静地搭在什么上面,微微弯曲,指节圆润。手腕是纤细的,腕骨稍稍凸起。
他也是系统学习过绘画的人,知道她这抓得是动态。
叶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搭在方向盘的手。
向青有点不好意思,“你的手蛮好看,就随便画一画。”
她说完话脸不自禁烧红。
他仍是无言,待红灯转绿,驱车前行。
fiona的工厂位于三环外的城郊的工业园,看门的大爷认得叶棠的车牌,直接放行。
向青看着周围颇感新鲜,扒在车窗往外看,叶棠的车路过一个大门敞着的制衣间,她匆匆一瞥就见里面有大约上百台缝纫机在同时工作。
叶棠将车停在了一栋五六层高的楼底下,松了自己安全带,向青知道该下车了,连忙蹿出车门,走进楼里四处张望。
一枚黑瘦黑瘦的小哥从右手一侧的屋里走出来冲着叶棠一笑,“叶哥,来啦?”
向青跟着叶棠走进屋里,看周围都是新款样衣,中间摆着个大桌子,有个套着工装服的中年人正埋头剪牛皮纸。
叶棠与他打了个招呼,“赵师傅。”
向青内心有点乐呵了,她知道这尊大神,做了三十来年的制版,打小就是服装厂里做学徒的。就做衣服那些技术活,门清。
fiona整个厂都是他负责的。
黑瘦小哥指着向青问叶棠,“叶哥,我可从没见你带人过来,该不是女朋友吧?”
叶棠只是说,“同事。”
赵师傅抬起眼皮来冲他们看了一眼,拿尺子往黑瘦小哥的头上一敲,“你可真行,那么点小事把小棠喊过来?人不要上班,就成天跟你瞎琢磨机器电脑打版?不是我说,我都拿纸笔打了一辈子的版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就你们这辈年轻的成天变着法子偷懒……”
黑瘦小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赶紧拉着叶棠出去,“走走走,叶哥,我们先去楼上。我那版型几次都没出效果,还得你给我看看。”
叶棠转头对向青叮嘱了一句,“你反正也没事,在这坐会。”
向青还想说去见识一下,结果人不带她,那还大老远带她过来干嘛?她郁郁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端详起赵师傅打版的细节。
有关服装打版,她向蔚云学习过,可内容太杂,知识点也很晦涩难懂,得实习操作起来才能有数。蔚云说有些小工在厂里实习个三五年都未必能抓住窍门,这就是个领悟的问题。
言澈就更懒得教她这些琐碎的事情了,搁他眼里,只要她能画出好图来就行,打版的事轮不上她操心。
“姑娘。”赵师傅拿着笔尺衡量着尺码,头都不抬地问她,“既然是跟着小棠来了,是公司的人吧?什么部门的?”
向青应声,“设计部。”
“嚯……我说嘛。”赵师傅直起腰来,指着这屋里满满当当的样衣说,“这里头有你的设计没?”
向青悻悻地摇头,这都是定稿会确定下来的春夏新款,没她什么事,何况她现在连正式的设计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