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逝去已十五个年头,但慈和的他在我心中却依然活着,还有那只陪伴他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拐杖,一并成为我心中永恒的记忆。
孩童时代的我,大部分时间是在爷爷身边渡过的,当时爷爷是护林员,看守我们村西边一片不大的果园。爷爷常常把我带到山上,领着我在果园里溜哒。春天果树上果的时候,会有很多不知名的小鸟飞来啄食,爷爷便一手牵着我,一手挥着他的拐,吆喝着我至今也搞不明白的调子去赶鸟。我当时就觉得爷爷是在白忙活,他这样费劲地把鸟赶来赶去,只不过是把鸟从果园的这边赶到果园的那边,它们终究是吃饱了才肯飞走的。秋天的时候,园子里果实累累,有又大又红的苹果,又甜又脆的蜜枣,黄橙橙的山梨,红彤彤的柿子,青皮的核桃,通红的山楂。满园的果香吸引着如我一样或比我大的小谗猫,一阵一阵地往园子里跑。这帮家伙们的杀伤力可比小鸟要厉害的多!爷爷每次看他们“呼”的一下跑进来,远远的就冲着他们喊:“你们这帮臭家伙,别摘那些青的啊!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爷爷每到这时总是把拐杖敲地“咚咚”响,但每次都是微笑着看他们一手抱一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再“呼”的一声散去。当然,爷爷还是会给他心爱的孙女开小灶的,枣子红透的时候,爷爷都会把我带到树下,举着他的拐杖朝着挂满枣子的枝头一抡,那红红的枣子便“扑扑”地落下来,我就会欢叫着把这些枣子一个个地捡,然后兜在我的小花褂里。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是拄着拐的,听妈妈说爷爷57岁的时候,在山场炸石头让一块大石头砸了腿,从那以后爷爷就拄拐了。那根枣木的拐杖粗细适中,有一个很好看的把手,已被爷爷握地油光锃亮。除了睡觉的时候会把它靠在床头,即便坐着,爷爷也会把它揽在怀里。有时候,爷爷一手揽着我,一手扶着他的拐,用他那长满胡子的颌对着我的脖子一蹭一蹭,我就会“呵呵”地笑着,心里除了幸福就是幸福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去邻村的学校上小学,路途不远但需要翻过一座山。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开始闲赋在家。几乎每个傍晚,爷爷都会在山头静静地站着,迎候着我的归路。每次看到爷爷拄拐的身影,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阵的感动,远远的就会跑向爷爷,然后搀着爷爷一步步走进炊烟袅袅的村子。吃过晚饭后,爷爷会在家门口的地上,用他的拐写出大大的数字,我就用小木棍依样地写着,到了后来我学方程式了,我就要爷爷给我写“xy”爷爷嘿嘿地笑着,说他不懂外国字。
我们的村边有一条小河,每年的雨季,山水就会汇成脉脉长流。岸边的青草地上繁花点缀,微风吹过,杨柳轻舞,绿水起皱,别有一翻景致。夏天的傍晚,光屁股的山娃子会象鸭儿一样在水中嬉闹。有时我会搀着我的爷爷来到小河边,爷爷大多是坐在马扎上看着我玩,有一次水中鱼多,爷爷来到水边上用他的拐杖一打,竟然打中了一条大鱼!我抱着这条鱼,和爷爷凯旋似地回了家,晚上我们就喝上了妈妈做的味道鲜美的鲢鱼汤。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走,爷爷真的越来越老了。靠在爷爷怀里,感觉爷爷揽我的手不再有力;搀着爷爷走路的时候,发现爷爷的脚步变得更加蹒跚。那十几年依旧壮实的拐杖在他手里发着“嘟嘟”的轻响,见证着爷爷曾经走过的平凡抑或不平凡的日子。奶奶去世早,爷爷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的儿孙,尤其是我,做为家里唯一的女孩,我享受到了爷爷更多的疼惜和关爱。我在感受爱的同时,也惧怕着爷爷的衰老,看着爷爷的目光一天天呆滞,我真怕爷爷哪一天就倒下了。终于有一天,爷爷起不了床了,在我去上学的时候妈妈还在床边轻轻地喊着爹。我在学校里一上午都惶惶不安,中午当我急匆匆跑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家院子里围了很多人,才知道我的爷爷已在沉睡中逝去了。我趴在爷爷身上大声地哭,那只拐杖靠在床头,聆听着我的悲伤。那一年爷爷86岁。
后来,我们把这只陪了爷爷近30年的拐杖埋到了爷爷坟里,当时有很多人说还是烧了吧,但我执意不肯。我就觉得这只拐杖已经成了爷爷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便来生爷爷不再用拐,但它也会是爷爷永远的支撑和朋友,有了它,爷爷就不会孤单。
后来听大人说,我的爷爷并不是亲爷爷,我爸爸是过继来的,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爷爷比爸爸大四十多岁的原因了。但是不是亲爷爷对于我们真的并不重要,感谢爷爷,让我们在和睦融融的家庭里享受到了完整的亲情,也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的孝敬让我在关于爷爷的记忆中没有遗憾,只有美好。这些美好的回忆会一直藏在我的心里,给我一生的温暖和感动!
爷爷逝去已十五个年头,但慈和的他在我们心中却依然活着,还有那只陪伴他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拐杖,一并成为我们心中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