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苍穹十四

    巷子的最深处是一处树林。月色凄清，琐琐碎碎地从树枝的缝隙里照射了进来。一片煞白停滞在了我和痕身上。我们苍白得仿佛是濒临死亡的花瓣，叹息却无法挽回生命的美丽。我看着他，淡淡的笑容浮起在唇边，不动声色地，我缓缓地把外套脱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来，我在风里似乎失去了分量，生命显得脆弱而苍白。我又一件一件地脱去身上的衣服，痕愣在了那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睛里流露出了心疼，怜惜和迷恋。我想，我有点吓到他了。

    我的身上只剩下了最后的几件衣服，我突然停下来，问他：“痕，你要我么？”

    “不，现在，不要，lancy，你不可以如此虐待你自己，你，不乖。”痕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无措的表情，泛着淡淡的绝望的伤感。

    我没有回答，我继续脱身上剩下的衣服，痕有点惊恐地过来阻止，我闪开了。

    我跑向深处，衣服一件件散落在地上，月光把它们照得苍茫。

    我赤裸地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哭泣。无声的哭泣吞没了我的脸庞，得到一片冰冷的幻影，伸出手，把眼泪紧紧地攥在手心。手心里，粘湿的泪水，在无情地嘲笑着我孤单的灵魂。

    听到痕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我的泪霎时间停止了，他来到面前，撕心裂肺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你自己，你这样，我会心痛，你知道的。”

    还气不过，顺手又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感觉到了疼痛，我的眼泪却在他面前坚韧而孤单地隐匿着。

    我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要我一次，而你，却不肯给我。”

    痕哭了，眼泪滑过脸庞，没有声音的哭泣是最悲哀的。

    他再一次屈服了，寒风中，他紧紧地抱住了我，屈服了。我躺在他的怀里，他温暖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我深深地感触到了他的温度。他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我接过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件由一件地穿了起来。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推开他走了开去。痕依旧无言地，走在我的身后。雪，一直抖落，几乎要将我们的身躯掩埋掉。我在风中轻轻地滑落，这里，漫天的的雪花像极了花瓣似的像我扑过来。接着，我勉强睁开的眼睛安静地接住了痕焦灼的目光。我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一颗眼泪滑出了眼角，我强忍了那么久的，只是这么一颗眼泪，脆弱的眼泪。

    狂风呼啸，月色依旧清冷，惨白。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一张洁白的床铺上，挂着药水。我是清醒着的，痕在身边，没有笑容，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痕的手摊开了在我的面前，是数颗无心果，他带了它们出来。他的眼神，动作，和明，何其相似。我拿起一颗，从容不迫地塞到了他的嘴里，又拿起一颗塞进自己的嘴里。护士小姐在一旁微笑的样子很迷人。

    我想，我的前生应该是相信爱情的，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相信爱情，可它却背弃了我，就像我执着地相信着真理，而真理却不只一次地将我欺骗。

    几天后，我便离开了，和痕继续走在路上，我们的漂泊，我们的流离。行云流水，步伐在流动着。

    路上，我问痕：“你喜欢这样的小镇吗？如果可以，你是否情愿在这里，一辈子。”

    痕默默地走着，不置一词。我戳了戳他的脊梁：“告诉我。”他依旧不说话，平时，我跟他一样，倔强地隐藏起了语言，而此刻，他的寂静让我感觉恐惧。我快步跑到他面前，举手想要给他一个耳光，却发现举到半空中的手忽然停住了，痕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了手心：“好，我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小镇里的你，但不热爱这样的小镇。如果你真的愿意呆在这个小镇里，从此不再漂泊，我情愿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并试图爱上这里的一切。”我眯起眼睛笑了，痕是懂我的人，他知道，对我来说，停留，承诺等等美好的东西都注定落空，没必要拿一生的时光做赌注，这样，我们会很轻易地连同生命一起输掉，我们输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