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们且过来些,姑姑你慢点,走这边。”
果子真把我当个病号在照顾,见我晃着拐杖施施然的走,忙不迭又从岩壁的那边绕过来接我,好似扶个老人般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他如此孝心,我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走路还就真慢悠悠了些。
让开一处转折,眼前豁然开朗,未有了弯弯绕绕,是一条笔直通到“镜世”底端的沟壑。
袒露在云层之下,“镜世”巨大的半圆体现在便就悬空在我的头顶,那样一种的压迫感是难以言喻的,总觉其摇摇欲坠。
我见了奇怪,还以为会有什么出入口,哪想整个镜世就好似一颗悬空的天体,完全同十八层地狱分离开来,同过往全是两个模样。便问梨樰,“你不是来过镜世?怎么进去的?”
梨樰也是愣了愣,“我来的时候,镜世尚未离地,只消破开外面薄弱的迷阵便可入内了。”
空间阵法有个讲究,越是高深的空间法术,甚至于一颗沙,一片叶便能装下一整个位面。镜世逐渐膨胀,便是要灵力消亡的象征,若不离地,怕是早已被诸多魔兽占领。镜世之主怕是早做好了位面尽数毁灭的打算,也不愿为妖兽栖身巢穴。
果子担负着探路的任务,包裹好结界御云而上。我坐在谷底歇脚,奇怪道,“方才见的饕餮分明也是能御空的主,即便镜世离地,该也不至于进不去才是。”
梨樰解释道,”镜世气息清冽,不能容妖邪之气,遂早有排斥众兽的阵法,如今想必还没有消减。“
我撑着拐杖,”倘若镜世本身还能抵挡妖邪之物,那它离地做什么?如此悬浮之力的耗费起来,怕是能缩减‘镜世”五成的寿命。“显然在这一点上,我同梨樰的看法并不一致。
折清起初他同梨樰站得近些,自从果子离开之后,他便往中间走了走,并没有多少加入讨论的意思。
我看他淡漠的侧颜,忽然才觉倘若他自己不想说话的话,正常人应该挺难同他搭话的。我也是不知道自个过去是有多粗心眼才能一面承着他的厌烦,一面孜孜不倦的麻烦着他。
且不提前世种种,在冥界的这些日子,我以为他待我也是很好的,至少尽心尽力还是护住了我的小命。
哪怕并无记忆,会喜欢上自个救命恩人的老梗,无论放在哪个姑娘身上,怕也是受用的,尤其恩人还是个难得的美人。
分明,六道轮回天雷时,他说他会罩我。
他几次三番将我圈抱入怀的时候,又可曾想过此番温柔会引我动心?
这界限我若是能早些划清,实在不至于能落到这个田地。
我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人渣,有关这点我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好比犯了错,不知如何自处。
……
胡思乱想时,果子从云上跳下来,拧着眉同我们道,”迷雾里面有东西,怕是不好。姑姑你离远一点,我再来破开结界。“
我都已经起身准备爬上云头了,却给他唬得一愣,“这方圆少说百里都是‘镜世’下,你让我走哪去?”顿一顿,“再者,我也没那么脆弱,不会出多大事,你护好梨樰他们就好了。”左右我命很硬的。
果子依旧面有难色,他这个形容我就知道不妥了,怕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方才见饕餮也没见他皱一下眉的。
梨樰听罢则是整个人直接的沉到了阴云中,显然这种“东西”是他所不知的,时至今日,有关镜世的异变定当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默时,果子眼光瞟了一眼折清,见他没个反应,又犹豫了一阵,“既如此,你们便先留在此处,我去解封。”
果子今个倒是很热情活波,活都晓得揽着做,我点点头,受用道,“去吧。”
梨樰本就是个追随者,也想不出更安全又不费力的法子,只能将目光一直追随果子,显得很是担忧。我思忖着果子话中“迷雾中的东西”怕是鬼魅云云,便也随着抬头去看,看有没有来头更大的鬼魅。可我最不好的便是眼神,睁眼天际压着一团黑,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望了一阵,直将脖子都仰酸了,我低下头晃晃脖子,忽而便感知到一滴水滴落在手臂上,冰凉。
我一怔,便问,“梨樰,十八层地狱也撒无根水吗?“
梨樰想也没想就接嘴道,”这得看冥王的布置。“说完人就愣了,狭长的媚眼瞪大,直勾勾的瞅着我。
这时折清的身影一闪便来到了我的跟前,我看他的反应,直觉是发生什么了,但是我观察能力(眼睛太差,尚不清楚情况。
呆了没有一瞬,就听得果子在上头传音道,”到谷峰上来!雾中的东西是冥水!”
我听罢,拉住折清扣上我的手,“你先带梨樰,我能自己上去。”
不是我小看梨樰,而是根据经验来看,一般的鬼魅给冥水一泡基本就成渣了,还是我耐磨一些。
折清该也是想起我能在冥水中蹦跶的事端,闻言稍稍敛了敛眉的松开我,拎起一边准备往岩壁上爬的梨樰,不过转眼就到了三十丈高的谷峰之上。
这三十丈不算高,若是平常也不算太难,难就难在这是十八层地狱,有力气施不出来,法力被极度暴戾的阴气压制着,无法充足的控制反而容易出大错。
我朝岩壁上踏了两步,由于是选着自己适合下脚的地方准备靠自己攀登上去,便根本没看折清他是在什么位置。将踏第三步的时候,已经有若雨帘一般的冥水从上头倾泻下来,冥水之中的鬼魂能侵蚀一切,果子能撑这么久也是出乎我意料,看情况这上头冥水的量怕是极为壮观的。
第四步,第五步,我承了冥水的肩膀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灰暗的天空猛的亮了一下,我这才瞧见自个将要攀登上的谷峰处一人都无。偏首奇怪打量一番才发觉自个弄错了方向,折清和梨樰在另一侧的山谷,雨帘冲刷下,不过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雨声中,我仿佛听见一声极沉且急切,“洛儿!”
随后便是铅铁一般的沉重猛地拍击在我身上,我脚下踏着的岩块无法承力,塌了。
整个过程很快,就好比是给几百倍于狂奔中的马给撞了,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
待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拍回了谷底,人就似是沉在瀑布的下方,摔下来后的水流极乱且沉,耳边伴着着森然的鬼泣声,甚至可匹敌水声。
我曾试图抓住岩壁上的石头固定自己,但我实在是高估了十八层地狱的冥水。倘若是给冥河中的冤魂咬一口是犹若给蚂蚁叮一下的话,那这里就是有人拿着锤子和钉子往骨头里头砸了,要说感受的话,我那时真的求死的心都有了。
随着奔腾的水流一路不晓得被冲出去多远,感觉被狠拍在岩壁上四五次,应该是转了四五次弯了。
瞧着自己皮肉被啃噬的全过程实在叫人反胃,但我骨头至少还是比我想象得要坚硬许多。我甚至庆幸在想,倘若不及时掉下来的是梨樰,那这一趟就算白走了,木槿需得要他做的事也没了可能。
在这种时候不能晕过去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我沉在趋于平缓的水底一面撕心裂肺的疼,一面却是想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我好似听见了夜寻喊我的名字,纵然记不清他声音样貌,却能无由来的笃定这就是夜寻的声音,他就是这样唤我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将折清错认做夜寻了。曾经也有过,却不会给我这么强烈的感觉,自从得了璃音的残魂之后便愈发的清晰。
四周黑得厉害,不晓得是日头沉了,还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反正我的眼珠子是早就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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