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寻再度嘱咐我一遍,进去禁地后,就算看到什么也要当做没看到的事,神情几分认真。见我点头,才结了个我从未见过的阵印,印在船身之上,不晓是作何用的。
四下水流平静,宁静得很是微妙。夜寻说话向来不喜欢重复,如今他有这么一说,我点过头之后便格外上心的记着了,中规中矩的进了船舱。
海面一片广袤,便在船速几乎趋近于静止之时,船身忽而一阵轻晃,像是船头触上了个什么东西,并不算很大力,仅仅碰一下便无声息了。
我那时正在船舱内,只觉微微异样,以为不过碰到了漂浮的物什。等想起什么走出船舱时,整个外遭却已全然换了个模样。
原该是高挂的烈阳,如今隐隐的透在幽蓝的水波之中。光线扭曲,冷冷的,失去了温度。
想必已经进入了所谓的禁区,竟是在叫人避之不及的海底。
可那水却没有跟人真实的触感,仿佛冰蓝光线的营造出来的一种幻觉,可见,而无法触摸。所以我渡过入口时,才并不晓得已经进入了海底,或者说,这究竟是不是“海”。
沧生海,总是不能以常理来推论。我再度体会到了这一点。
近处海底沙石干净而泛着幽冷,好似一块块的凝冰。船行其上不足三丈高,速度不快。可以瞧见水纹中一缕缕灰白的东西,很细。像是活物,灵巧的浮动着,又像不过随着水纹波动的漂浮物,很多的聚集在一起时十分的影响视野内的能见度。
我觉着很奇怪,便钻回船舱,同夜寻道,“也没见招来那条古龙,怎的就进禁域了?”
“沧生海本就是我建的,要去哪还需旁人带么?”
“但是昨天……”
夜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不怎么理会我旁枝末节的问题,凝着木桌上的摆饰物,淡淡道,”只有一个时辰,找不到就得半月后再来。这里也不好出入太多次,扰了宁静会出大乱子,你有心思问这个,不如想点办法召唤魂魄。”
他一开口,我就感知到他情绪偏不好的那一方。只是很微妙的直觉,说不出理由的。
我讪讪的哦了一声,随即更加沉心的展开神识去寻。
这种微妙直觉,我只在千溯身上感受到过。就譬如每次我要去某些古墓亦或是险地去寻宝的时候,千溯多半不会限制着我,懒洋洋的在一旁看我准备,顺带一声不吭的不悦着。
夜寻同千溯在某方面给人感觉的确相似得惊人。
……
由于四下除了那灰丝就再无旁的东西阻碍,我很快便在无边无际的沙石的素白之间寻着了一点突兀的乌黑,细细一探,便是一阵极致的寒意爬上背脊,瞪大眼睛、惊骇的瞅了眼夜寻。
我身处沧生海,早应该对会遇见死物云云的心有准备。然倘若只是遇见了什么死物倒还好说,在冥界见过的死物见得委实很多。
那只是一口棺,通体乌黑,密封得好好的,没有丝毫异变。但是它仅仅存在在那都好似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给人极度不详之感。难以想象那诡谲无华的棺盖若是翻起来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莫非那就是越神级的威压?
我看了看夜寻,想他应该也是发现了,可他并没有给我什么解释。我只得继而去寻,如此境况接二连三遇见了五起,每见一口类似的棺,都让我下意识的记住他们的方位,企图避开。
也因发觉乌棺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不自觉的绷着呼吸,好像行走在薄冰之上,提心吊胆的谨慎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船经由夜寻导向,行入一个很是诡异的‘隧道’之内。
其实也并不算是隧道,只是因为两旁都有一个个分割且完整隔离的结界,很是奇怪。
像一个个的监狱,可这里的结界是透明的,若不是那些灰丝被尽数挡在外头,我也发现不了结界的存在。
结界里头什么都没有,幽静的海域中唯有头顶晃动的阳光,照耀着海底的沙石,素白。
窗前纠结的灰丝婉转一阵的散开,我忽而发觉前方结界某处有什么一闪而过,酱紫色,身量颇小,干瘦干瘦的。
一惊,而后忙坐直身体,去看另一个方向。
夜寻则忽而眯了下眼,”恩?“
我仅是慢了两拍才在神识将将扫到的范围内,同样寻到了一口翻开的棺木。
金楠木镶玉,棺板上坐着一个女子,只从背影来看,墨色的长发从她坐着的棺一直倾泻到白色的沙石之上,着一袭单薄的素色纱裙,看上去有点儿哀。
“找到了?!”
从身量上看应该是我,可我没那么长的头发。
行船提速靠近,角度渐渐变化,我忽然很怕绕到前面时,看到一张狰狞的脸长在”我“身上。
夜寻没再说话,只是起了身走向船舱外面。
我有点怕,便一步不落的跟在他后面,为了安慰自己般自言自语的道,“我,我曾经在结缘灯的幻境里看过这个场面,就是那口棺,环境也是对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个人?”
我一听,感觉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左思右想当初所见的场景,一是自己好好的躺在棺内,二则是看见了口空棺,并没有见过这个长发及地的女子。
遂如实回道,“没。”预感这个境况并不很好。
船毫无预兆的停了,夜寻站在船头摸了摸面前透明的结界,淡淡道,“千洛,我们进不去。”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恩?”了一声。
如果只是为了召唤魂魄的话,我们按理也不需要进去,只用我在这头结个阵就可了。魂魄是虚无之物,没有实体,不会为结界所困的。
他指了指那女子的背影,“看到那手了么?她按着‘你’呢。”默一阵,“结界又被她添了一层,半个时辰内进不去。”
那个女子端坐在棺板之上,如瀑的发掩盖了大部分的身子。我瞧不清,便只是按着正常的坐姿来惯性的思考,好好端坐的话,正常情况下她的手根本无法深入到棺材里头去。
可经由夜寻一指,我便瞧清楚。棺木开了大约一手宽的缝隙,边上绕满了头发,有一截凝白的手腕卡在棺缝中间,为女子墨发所缠绕,应当就是那女子的手。只不过很难想象正面看来,那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姿态,才能将手伸进去。
我无言半晌,心说这可真是有趣,好端端躺在棺材里还被人记恨着,撬开我的棺材不说,还要按住我。
另外,“你怎的知道我就在棺木里头?”万一那里头没东西呢?
“我认得那女子。”
“我也认得啊,那不就是我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