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哭过?”周晋任听出一丝不对劲。“你是指没再为母亲的事哭过,还是”
陈仕杰苦笑,见周晋任挑起一眉,陈仕杰做了解释。“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再也没见小痹哭过。”
“怎么会这样?”也太极端了吧?
“那时候她在医院醒来后,本来大家还很担心她会一样激动,却没想到她异常地冷静,冷静到让人家害怕。”
“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陈仕杰抚着额,像是想抚平这段往事带来的伤悲。“她醒来后一句话也没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世界里,而那个小世界里,没有任何人。”
周晋任难掩惊讶,完全想象不到几个小时前还敢跟自己下战帖,调皮地想用性感睡衣“赔罪”的小女人,身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大事?“怎么会”
“你一定觉得,我家的人都太宠她,太小心她了吧?”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基本上他们自己也都有自知之明,他们对小痹的关爱早超越了一般人能理解的程度。“如果曾经历过这些,也许你就能比较理解。”
周晋任难以言语,还处在消化的阶段。
“我母亲是外公五十二岁时意外得女,加上母亲肖似外婆,和两位舅舅的年纪又有不小的差距,从小就是大家捧在手心的宝贝,而小痹,几乎和我母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陈仕杰笑了笑。
“本来大家就很疼爱她,后来我母亲意外过世,外公外婆多少是把对母亲的疼宠移转到了小痹身上,毕竟可以在小痹身上找到我母亲的影子,加上她后来发生这样的情况,人家自然就更怜更宠,只怕连这个小女孩也保不住。”
周晋任懂了,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群人这样处处保护陈意欢的原因,平心而论,今天若是他,说不定做得比他们还多。“那她后来”
“看了一年多的心理医生,功效都不大,顶多是旁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都没有人说话时,她就一个人安静地发呆。”
旁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周晋任心惊地想到陈意欢现在几乎还是这样,不会是惯性吧?
“后来是苏老师在外公家见到了她,问清了原由,建议收她为徒,让她藉由书法,练字练心,也许能够因此抒发积压的情绪,病自然会痊愈。”当初大家都对这方式抱存着怀疑,但后来仍是同意了。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放弃。
“原本只是抱持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也想着或许找件事让她专心在上面,便不会一直沉溺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没想到小痹还真的练出了点心得。”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妹妹能够恢复,他们就感谢上天了。
“之后她一边练着字,一边持续看心理医生,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总算好了起来。”陈仕杰嘲讽地笑了声。“说是好,其实也不尽然。”
那么大的伤害,再怎么尽心去修补,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完全复原。
“那是怎样?”将咖啡一放,周晋任觉得自己现在比较需要酒精。
“小痹原本只是普通的天之骄女,从出生起,大家就把她捧在手掌心里,她本性虽然善良又单纯,可是不免有点小脾气,动不动就不高兴要人哄她,爱吵爱闹爱哭爱笑,总是爱赖在大家身上撒娇,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但自从那时候开始,她不吵也不闹了,开始只会笑不会哭。”陈仕杰叹了一口气。“我们都知道,她心里的伤还没好,可是也无法可想,只要她别再像那时候一样连话都不说一句,大家都随她。”
周晋任沉默,想着陈仕杰说的,再想想陈意欢的双面行为。
他们都随她,只要她高兴,但她却一切听从他们,一心扮演乖宝宝,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现在这么听话,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周晋任问道。
“嗯!”陈仕杰笑了笑。“其实只要她拒绝,我们绝对没有第二句话,但她通常不拒绝。”
说起来好笑,有时候他们会做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就是想看她什么时候会生气、会抗议、会大吼着叫他们滚,像小时候那样对着他们发脾气,定要他们一个个都屈服,好声好气地回过头来哄她,但是偏偏怎么也等不到,她还是这样温温和和,只会甜甜地对他们笑,答允他们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明知道她不会拒绝,你们还对她提出要求?”周晋任皱眉,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占他老婆便宜。
“如果不是这样,你娶得到她吗?”看出他心中所想,陈仕杰轻哼两声。
“其实当初跟她提出和你结婚的建议,我个人是希望她拒绝的。”小痹毕竟还那么年轻,如果不想嫁人,他绝对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她虽然讶异,虽然不能认同,但还是同意了。”这也证明,她还是没恢复正常。
周晋任抿唇不语,在这一点上不想多作文章。
“结婚一年多,她鲜少对我提出要求。”少之又少的,通常是她想吃些什么。基本上,那根本称不上要求,
“这十多年来,她根本没对我提过要求。”要比人家来啊!陈仕杰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妹妹会对周晋任提出要求,对他这个疼她、爱她的二哥却永远只是接受的份!
周晋任看着陈仕杰吃味的摸样,摇了摇头,心胸狭窄的家伙!
“她习惯了吧?”习惯在他们面前当“小痹”对于他们的安排言听计从,包括他们的婚姻。想到这点,周晋任忍不住隐隐咬牙。
“这不是好事,但我们无法可想。”努力了这么多年,他们却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你有办法改变这情况,我会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