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早几天和晚几日有何不同么?”
不同之处多了去了!
陆瑾佩陪着一张笑脸往前挪了挪道:“不同之处甚多,在这几日里我们可以充分了解一下,说不定会觉得我并不合适你,你需要的是另外一种个性的女人。”
明晔沉了脸色转头看她,良久才道:“听你这意思,之前答应嫁给我完全就是缓兵之计。”
给你的机智点赞!
当然以她现在的处境把这话说出来完全就是在找死,陆瑾佩往后挪了挪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坐好,谄媚道:“你这话说得就很伤彼此的感情不是,什么叫缓兵之计,谈婚论嫁和兵法着实没多大干系。”
明晔闻言,深深地将她望了一望,拂袖而去。
尽管明晔无比的生气,连着几日都没有露面,但是婚期还是照例提前了,要不然她今日不会天还未亮就被人从被子里请了出来,坐在喜气洋洋的妆奁前任由两个一身喜服的宫女涂抹精致的妆容,身边还围着六个托着花纹繁复嫁衣的,旁边还有俩在细致地为架子上的大红外袍做最后的检查。
身边的嬷嬷带着僵硬的笑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她颂祷冗长的祝辞,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念,不小心头一歪,在描她唇角的笔就顺势划到了她的脸上,惹祸的宫女顺即被人给清理出去了,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待到众人拱着她出去,吉时都快过了,喜婆急的在原地都磨出了一个大圈,祖宗奶奶的一通乱嚷才把她给扶上了凤辇。
凤辇一步一步驶往勤政殿。
一路上金鼓齐鸣,铺就的掐金波斯地毯,沿途均有宫女站在雪地里以红绸作舞,洒下铺天的花瓣,红绸的彩帜遮蔽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甫一驶入勤政殿前,百官在丹陛下跪拜,口称千岁。
她被喜婆扶下了辇,沉重的头饰险险折弯了脖子,一身大红喜服的明晔领着近侍立在路的尽头遥遥地向她望过来。陆瑾佩挪开了目光,隔着薄薄的头纱向文武百官默默地扫了一眼,在这婚嫁既紧张又庄重的时刻,一个个都是由衷热烈的表情,用热络的眼神在兴奋地交流着她这个狐媚太后跌宕起伏的人生,从冲喜的先皇后妃到和继子不清楚的祸国太后,如今外敌掌权又以身下嫁,这当中该是怎么样一副浓墨重彩的讽刺!
陆瑾佩勾起了唇角,攥了攥手里一把花纹繁复的刀鞘,那是大哥生前留给她,幸好没有被明晔搜去,今日若是不测……
待她下辇在众人的凝视中向台阶上迈去,台阶的尽头便有人唱到“再拜。”
众人伏在地上口称:“皇贵妃娘娘千千岁!”
陆瑾佩目不斜视,一路走到明晔身边由他牵起了她的手,就听明晔道:“今日,便要辛苦你了。”
陆瑾佩看着台阶上乌压压的人群,淡然地问:“你与我的承诺,可算得数?”
明晔点头,“自然算得,你我礼成之后便叫人放了他,何况他昨日已将先皇的圣旨拟好传位于我,如此也算大功一件,于公于私我都该厚待他不是?”
陆瑾佩冷笑了一声:“但愿不是厚葬!”
明晔噤声。
旁边有伺候的太监捧来一卷明黄的圣旨向明晔请示完毕,向前行了几步,端了大气凛然地架势扬声道:“明昭皇遗诏,朕即位三十有二载矣,海晏河清,天下安平,民有所养,吏治清明,君臣善睦。然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重之又重。朕百年后,若太子无道,可还政明晔,另选贤者佐之。明晔虽未外戚,日表英奇,天资粹美——”
扬扬洒洒的一片先皇遗旨婉转优雅地唱和,只道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满场闻者无不惊骇,听者无不诡异。先皇是何等样的狂妄,连当年册封太子的诏书都不得只写了一句深肖朕躬而告终,如此深谙明晔的品性是几个意思,舅甥之间如此的熟稔可真教人叹为观止啊!
溢美之词泛滥的先皇遗诏告一段落,读的脸红脖子粗的太监将这份沉甸甸的圣旨放在托盘里,又拿起旁边那一份请示完了明晔又开始走流程,这一份是册封陆瑾佩的,气势相对就弱了一些,“前镇国将军女陆氏瑾佩,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承戚里之华胄,升□□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
此番对她的夸赞教陆瑾佩无比汗颜之后才听得见最后一句:“……可赐顺德皇贵妃。宜令有司,择日册命!”
明晔就是在□□裸地讽刺她!
顺德,她既不顺也不德,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鄙夷,于是在众人无比惊叹的目光中,前任昭和太后,新任顺德皇贵妃“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旁边站着的明晔都被吓了一跳,更别提宣旨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差点把圣旨给丢在地上。
台阶下瞬间一片不安的骚动,这个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成亲大典上狂哭的娘娘了吧,真是前无古人。
陆瑾佩就是故意的,给明晔添堵倒是在其次,她就是在拖时间。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让人把口信带了出去,计划有变,明晔这个杀千刀的临阵变卦,猝不及防,所以叫傅尧徽和霍铎迅速来解救。说好了日子,她今日一拖再拖,到了这个时辰也没见着一丁点的动静。她嫁不嫁人无所谓,关键是害怕礼成之后明晔再无筹码,就放心大胆地找人把秦作庭杀了。
她哭得很伤心,明晔看着很尴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哄她,就扯着半笑不笑的表情问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陆贵妃开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式,把自己在宫里练习了好几天的嗓音给亮了出来,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殿下……人家不要做贵妃……呜呜呜……人家要做皇后……”
你妹,这个动静真是太特么的吓人了!
陆瑾佩默默地抖了一抖,继续装腔作势地哭。
哦——底下的人又是一阵轩然大波,除了哭,在成亲大典上不满自己份位的后妃,这位又是头一个,陆贵妃你真是太威武雄壮了!
明晔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莫大的折辱,冷着一张脸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那人会意,缓了一下崩溃的情绪高声道:“顺德皇贵妃跪拜明晔殿下——”
明晔还未正式登基,只准别人教自己殿下。
陆瑾佩哭得越发得凶残了,明晔微笑的面容中带着几许莫名的扭曲,陆瑾佩偷偷看了一眼,乐得差点忘了哭,这真是太特么的精彩了。
底下笼着袖子屹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官人群,已经从最初初闻诡异陆贵妃哭泣时的炸窝,到后来陆贵妃吆喝加封时的肃然,随着时光荏苒到如今已经是无比的起敬了!
忐忑不安的小太监畏畏缩缩地又清了清嗓子,再次唱和——
顺德皇贵妃跪拜明晔殿下!
随即就被一声尖利的哭喊给吓得缩回了脖子,就见披着盖头的陆贵妃一边哭一边咳,诚然她刚才猝不及防的一嗓破了音,陆瑾佩默默地被自己蠢哭了。
明晔的脸色已经慢慢从白变成了铁青,捏了捏拳头转过身对着她低低地道:“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笑道:“看来明晔殿下的新娘似乎不大乐意么?”
声音甚熟!
而且,在空旷安静的殿前回音四起,每一声都在往明晔身上戳刀子。
陆瑾佩一把扯下糊了满是泪水的头纱,明晔抬头看去,神色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转身,一看之下呆愣当场。
为何此刻应该身处大牢的废帝秦作庭会出现在此?
为什么已是孤家寡人的废帝衣冠楚楚,穿着暗纹的龙袍,身边还跟着自从出事之后就不见踪迹的霍铎将军?
为什么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身前身后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身穿甲胄刀剑在握的禁卫?
秦作庭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拈着衣袍,满面是笑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在一片安宁里带起四伏杀机。
明晔悠然相问:“尊驾所为何事?”
秦作庭脚步未曾停下,在这片他无数次走过的台阶上高声而答:“迎吾江山,得吾所爱!”
明晔浅笑:“哦?如何迎尔江山,得尔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