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旺被拘留,但走程序要年后才会开庭审判,虽然知道会判刑,但大家心情却坏了。杜如蒿送给李晓路家的两只鸡因此又保住了小命,就养在李晓路家院子里,用个笼子装着。李家大门的钥匙给了杜家,让他们有空的时候就去帮着看看。
但杜家过年的东西并不缺,张梅英夫妇走之后,二十八的时候超市送来杜家一大堆东西,鸡鸭鱼肉、水果干货样样都全,说是他们老板安排的,杜家不接受都不行。
严格知随后也送来几箱东西,说是同学或朋友送的,他家又不缺,都送了过来。他过年也很忙,除了工作的事,还要回他自己的家。只说张家旺的事他会盯着,每天打打电话通通消息,人却没再过来。
马长坡则送来了一箱正卖的大白梨,说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他能力有限,但跑个腿什么的还行。杜家人承了他的情,让他看家里的水果,直说吃不了,让他还拿走卖。他掻掻脑袋,看看陈皎,说吃不了就打水果汁喝吧,反正吃水果对身体好。
就是杜玉林夫妇春节前回来到县城里看望他大哥一家,也拎着一箱饮料,还带了只烤鸭。两口子兴奋得不行,说还是大哥大嫂疼他们,感谢大嫂教给他们手艺,在省城真是挺挣钱的,一天差不多都有百十块收入,这可比真打工挣个死工资强多了。
看到他们这样,杜石林也放下了心,这个弟弟终于立起来了,他就是去地下,和父母也有了交待。但谁也没想着和杜玉林夫妻说张家旺的事,情分就是这样,薄了是再回不到从前。兄弟俩客气了一番杜玉林就走了。
总之,他们送来的东西,这个年可算是各种物质极大丰富的年,琳琅满目的各种东西,名贵的水果和干果,海参鱿鱼样样都有,都是杜家其他人原来根本都没见过没吃过的。他们都有些发愁,冰箱里都塞得满满的,但外面还有许多,要是吃不完坏了怎么办。好在这年冬天比较冷,还能放一段时间。
本来杜家想着年前大干一场的,出了这事,卖完店里的东西,二十七那天就索性关店了,粉条厂放假比这更早,全家人都想多陪陪杜如蒿。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她乖乖依靠着严格知的行为刺激了大家,全家人对她都更小心呵护。让她一个人出去不放心,又不能让她天天在家里待着。可杜如蒿自己也没出去的心情,她性格本就偏静,不爱出去,县城就这么大,也没什么逛的。她的朋友张凤仙放假回家了,李晓路一家都去魔都了,她也没什么人可玩,因此就天天宅在家中。
看书学习陈松枝嫌她太累脑子,说学了一年了,现在过年就应该好好休息。可家里又没有什么别的娱乐,电视节目看一会儿就罢了,总不能老看,杜如蒿一时有些无所事事。
最后还是陈皎想了个办法,她教杜如蒿织围巾,这个简单,又能找个事转移杜如蒿的注意力。围巾长长的一条,两头都留的有穗穗,可以在脖子里绕一大圈,那两年就流行这个。
其实说织还不太准确,因为围巾不是毛衣那种织得密实的,上面是一个窟窿眼连着一个窟窿眼,是用的很粗的针勾成的。但不像织毛衣,要减针添针,或者织花纹什么的,要记得住每一行的变化,勾围巾就一种针法,一行到头换另一行就行。
杜如蒿发现自己对这个没天分,就这个最简单的勾法,往往都过去一大截了,她才发现有的地方的洞比其他地方的大,这就是丢针了,或者不小心两针并成了一针,然后这一行就比别的窄一些。她也不舍得拆掉,一针一针,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勾起来的。
就这样几天功夫被她织了一条围巾出来,她献宝似的给杜石林看。杜石林激动不已,连夸他闺女就是能干,当场就围上了,不但如此,他还出去对众人炫耀了一圈。就是大年初一那天和在魔都的李家人打电话时,杜石林还把这事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杜如蒿有些傻眼,她只是想让家人知道她没什么事,别这样处处哄着她,她心里早已经放下了,必竟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她根本没有那么脆弱,没想到爸爸居然这么得意。可这样的围巾拿出去就丢人啊,后来想想反正只要不展开,围在脖子里根本看不出来,这才罢休。
陈皎在时教过她怎么勾围巾之后,二十八上午回了她自己家。杜如峰去送的,同时送去的还有许多过年的年货,让陈皎父母欣喜不已,觉得闺女真是出息了。
人的情绪是互相感染的,天天都有着收获,其他人的兴致也慢慢来了,因为这是杜家有史以来最好的新年了,别说杜家甜点屋的收益了,粉条厂的效益也超出了预期。
就那么一个小厂,因为销量好,又收了许多其他家庭自做的粉条,这一段时间,仅杜石林的股份收入,就已有六万多块。反正年货都送得齐全了,张梅英索性让他们买了不少鞭炮和烟花,准备到时候好好放放,去去晦气,以图来年更顺利。
在城里住习惯了,杜家今年不再回老家,就在城里新房过的春节。大年三十晚上按照惯例,大家在屋里看春晚。
2000年的春晚节目以章子怡主唱《把春天迎进来》开始,这时主要主持人还是老搭档赵忠祥和倪萍,而冯巩那句年年都有的“观众同志们,我想死你们啦”则引起阵阵笑声。
由于前世的家事,许多节目杜如蒿并没有看过,又是在这个全国团圆的日子里,她靠在沙发上看得也津津有味,电话响的时候,大家正看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笑得前俯后合。
杜如蒿离电话最近,伸手接了起来,“喂,你好!”
“新年好,好好!”严格知声音低沉,微带笑意。这是二十九上午他送过东西后两人的第一次联系。其实只隔了一天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杜如蒿觉得中间隔了不短时间似的。
那天被李晓路挑明之后,杜如蒿就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对待严格知。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坦然面对,在知道了严格知心思后,她觉得不能像原来那样随意。
在织毛衣的时候,或者在空闲的时候,她就会回想原来与他相处的细节。想起他轻易就答应宽粉品牌就叫杜老爹,还有对自己老爸的恰当任命,原来没想那么多,现在想起来,就疑点众多。更不用说后来与自家的亲近,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自家的因素,她都不敢确定了。
“唔,格知哥,新年好!”
两人谁也没提其他,严格知温和地道:“你们还都好吧?”
“都挺好的,也帮我问你家人好!”
窗外已有人开始放鞭炮,衬着这热闹的声音,显得严格知的声音有些远。两人聊了几句,杜如蒿就把电话给了家里的其他人,严格知和杜家每一个人都说过话后,这才挂了电话。
继续看着电视节目,那些好笑的节目杜如蒿也没多注意,她有些恍惚地想,不知道严格知家中如何,还是会像平日一样清冷吗?
被她念叨着的严格知,此时根本没在自己家。
☆、第61章
严格知却从乡里回来就没在自己的家,他从小开始,一向在姥爷孙图家待的时间比在自己家更久,不然也不会与孙扬关系好。他觉得姥爷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两人还可以做个伴,不然做什么,大过年看父母两人冷面以对吗?
一向以来,他觉得父亲严重光还好,一般还问问他的情况,母亲孙恬,对他也和陌生人差不多。既然这样,当时又何必把他生出来呢?
不明白母亲的心理,但这不妨碍他对孙图的感情比对父母更深,他知道姥爷看到他会想到早死的妻子,也就是孙扬的亲姥姥,可老爷子并未因此而薄待他。处得久了,孙图对他和最亲的孙子孙扬也不差什么。
所以,知道姥爷念念不忘他出身的农家,说这是国家的根。他才想着能造福一方,毕业后毅然投身于舅舅孙锐曾任职的y县。
但严格知并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为了工作连家也不顾。他之所以任职东山乡,也是他看出来了,农民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国家要发展,是无论如何也隔不过这块的。而他有这基层的任职经历,如果做出点事情,那比其他岗位可显眼多了,更易出头。反正他还年轻,多磨练一番不算什么。二则是孙锐在这里曾任过职,各种关系比较顺,他会轻松许多。第三才是孙图的因素。
在后来孙图拍着他肩膀说他辛苦的时候,严格知并不觉得自己辛苦,有所得就有所失,他已得到他想要的,并且很快就能见效。重要的是,他还遇到了那个他想携手一生的人。生命中有许多重要的东西,感情也是其中一部分。
爷孙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待烧的水开之后,严格知说:“姥爷,我带回来一些茶叶,我给您泡杯尝尝。”外孙的心意孙图自然接受。
严格知在壶里放了些茶叶,把开水壶扬起冲入水,把水倒掉洗茶,再次冲水,稍等片刻后把茶水倒进盖碗里,捧到孙图手里。
孙图看茶水色泽金黄,类似琥珀,闻了一口香气馥郁,这才尝了口,赞不绝口,“这个茶好,香味醇厚甘鲜,有兰花香。”
“知道您爱这一口,我特意孝敬您的。”
“格知啊,我们持身要正,可不能因小失大。”孙图把盖碗放下,语重心长地说。
“您放心吧,姥爷,我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这是我帮一个朋友的忙,人家感谢我才寄过来的。”
看着一表人才的外孙,孙图唏嘘不已,“我没有教育好你妈妈,也对不起你爸。那时候想着你爸是个孤儿,又温和好性,能包容你妈,才撮合了他们两个,可谁知你妈那性格,两人还是过成了怨偶。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两人想离就离了吧,各自也是解脱!”
严格知默然,都是长辈,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并且看着这个头发华白的老人,他也说不出责怪他年轻只顾工作,没处理好家庭的话。半天才道:“我会劝我妈的。”
“你既然要走从政这条路,有合适的也早些成家吧。不然你年纪既小,又孤身一人,虽然做事稳重,但有些思想僵化的难免觉得你没定性,不成熟。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只要你觉得舒心最好。”到他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开了,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小一辈的过得好就行。
严格知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他的幸福,会自己争取。
孙图只是随意说说,格知这孩子,看似温和好相处,实则心思深重,不乏手段,不像孙扬那样对人率性热情。他这样的孩子,也不会像孙扬那样会对人有更多的热诚,有意中的人可能也小。但想想女儿孙恬那样的生活,看着孙扬和李晓虹那样融洽,他也希望外孙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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