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退无可退了。她索性站了起来,欲暂时逃开他身边。自她有孕,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这里是书房,外面一群人守着,定是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怎好任他胡来。
萧慎察觉到她的意图,大手一拉,便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用柔劲圈着,不许她离开。他嗓音黯哑,“别动,让我抱抱。”
她便靠在他不动了,其实他怀里坐着并不舒服,硬邦邦的。但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距离,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锦言,我很想你。”他呢喃。
“我不在这里嘛?”谢锦言偏过头,笑睇着他。心里想着他果然是病了,不然不会这么……撒娇似得。
“几日不会玉华宫,添个择席的毛病。”他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笑,“今儿还被你找上门来。”习惯了怀里温香软玉,一个人实在太难熬了些。
“我又没拦着不许你回来。”谢锦言皱了皱鼻子,觉得他的气息细细密密的,脸上有些痒。
“忍了几回,怕是忍不住,伤了你和孩子。”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好姑娘,就像上次那般,用手帮我……灭灭火。”声音更低下去,“或是别的法子,也成。”他碰了碰她的唇暗示。
“阿慎!”她猛地回忆起春红帐暖的景象,脸上溢开一层红云。明明是来劝他治病休养的,怎话题一转就到这了。
他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继续不依不饶,“从根源上解决,我的身体才好得起来。那些庸医开的安神药,吃了只会让脑子昏沉,反而误了正事。”
“这……”谢锦言推他,“青天白日的,别说瞎话了。”飞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那个事,晚上再说。”
萧慎不妨她轻易便答应了,大手抚上她的小腹,“你不怕他闹腾?”
“三个月胎已经坐稳了,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孩子没那么脆弱,她重新抬起头,拧着眉纠结,“阿慎为我守身如玉,我高兴呢。这样难受是不太好。”
守身如玉?萧慎又想笑,他是厌恶别的女子近身,譬如淑妃,说来与萧曜青梅竹马,进宫受宠一年多,端是琴瑟和鸣。谢太后还曾郑重其事说过,让他不要见淑妃,唯恐她认出来,谁知淑妃认的不是人,而是这身黄袍。对着他,一样能柔肠百结。
不愧是谢太后教导出来的,本性一样凉薄。
谢锦言对着他的脸挥了挥手,“阿慎,听没听到我说话?你不愿用安神的汤药,我叫碧绮给你做药膳调理,不许不吃。”她左右无事,有的是时间天天盯着他。
他拉住她的小手,轻柔地道:“好。”
“那你先放开我。这个时辰……”她忸怩道,“不能做坏事。”
萧慎笑出声,“锦言想到哪去了,我何曾说过这会儿要做什么?”
她一听就信了,松了口气。
“刚不觉得,现下头又有些疼。”他皱眉。
谢锦言忙道:“你躺一会儿,我给你按按。”
他枕着她的膝盖,轻轻合上眼,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想不到锦言还懂的认穴位。”
“以前我常常给母亲捏的。”她笑道。
她说的是现世的母亲,语气不免带出一丝伤感。萧慎睁开眼,“云华,你喜欢便召她说话,我不会再过问了。”
谢锦言奇怪地看着他,他顿了顿继续道:“若你喜欢热闹些,办个赏花宴,把命妇们都召进宫,遇见有眼缘的,皆可常召唤她们。”
“阿慎要我做什么?”难道是夫人外交?
“你喜欢什么便做什么。”萧慎说。“只要你喜欢。”
谢锦言闻言一愣,然后绽开笑花,俯身亲了他一下,“谢谢你,阿慎。”
“你我之间,无须言谢。”萧慎见她欢喜,心里反而不开怀。他心里由始至终盼望着把她圈起来,不与外人接触,不和任何人亲近,心里眼里只能看得到他一个人。贤妃不再踏足玉华宫,也是他做了阻拦。他想把她的世界剥离干净,只留他。
但这样她又怎么会甘愿?萧慎垂眸。或许她会觉得宫里日子乏味无趣,愈发想回到那个他触摸不到的世界——她的故乡。
他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少,父母亲缘虚无。上天把她送到身边,便成了唯一的慰藉。
罢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谢锦言猛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阿慎,若我生的是个女儿怎么办?”召唤内外命妇,那是皇后才能做到理直气壮的,要是她生了个女儿,大臣们恐怕不会愿意再等什么“依子立后”的话了。她虽处深宫,却知许昭仪身份贵重,朝上不小的势力都是其助力。
“不用担心。”萧慎淡淡地道,“你会生下皇子的。”
“你不会要换……”谢锦言心里一惊,萧慎作为皇帝,会带头混淆皇室血脉不成。
“所以不用为此烦忧。”萧慎干脆地认了。“若是个公主……”语气放缓,“龙凤双胎,乃大吉之兆。”是个皇子最好,省却一番手脚。
他这熟练的语气……
“你看王婕妤的安平公主,不也好好的吗?”
☆、第59章事起
谢锦言从恒华殿回来,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云嬷嬷第一个迎了上来,她见主仆两个面上神情有异,红绣更是紧紧抿着唇,唬了一跳,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扶着谢锦言坐下,忙问道:“去了这般久。娘娘见到皇上了?说上话没?”
谢锦言回过神,对上云嬷嬷担忧的眼神笑道:“陛下忙着正事,我便沒打扰,见他无事,只就略坐了会儿。”
闻言云嬷嬷放下心来,暗恼一句自己多想了。再仔细去看谢锦言,她眼波潋滟,粉脸透着笑意,含笑的小模样平添一份柔媚,分明是心情极好。云嬷嬷正想说厨房炖了燕窝粥,要不要用一碗,待会又该去慈安宫请安了。还没等她说话,那边红绣忽地跪倒,口中道:“婢子无状,犯了糊涂做下错事,望娘娘责罚。”
回来的路上谢锦言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倒没注意到红绣,这会儿见她忽然磕头认错,心头愕然。
云嬷嬷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眉头一皱问道:“你做了什么?”恒华殿那地方,就是想着红绣稳重,才让她跟着去。
红绣垂眼,目光落在谢锦言的裙角,上面的穿花蝴蝶是她精心绣出来的,她每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娘娘起居用具。谢锦言大多衣裳都是她经手的,宫中份例反倒不大穿。最近为了赶一条裙子,夜里点了灯,连续熬了几天。
谢锦言打扮得跟花骨朵一般,皇上心里眼里都是她娇俏的样子。虽明知不该,但红绣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她徐徐道:“娘娘为陛下担忧,婢子原想着详询下情况报与娘娘。问了一句却被金福公公挡了回来,才知自己。失了分寸。”
“我当是什么事,不过一点小事罢了下次金福来了,我与他说清楚你是无心的。”谢锦言伸手去扶她,“快起来吧。”
皇帝的脉案都是保密的,就是谢锦言问的时候,太医也只是粗略说了大体情况,具体的情形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红绣旁敲侧击地打听,金福公公只是暗讽几句,已是看在谢锦言的面上了。
红绣却怕开罪了这位北宸宫的总管事。她的心里,对以后的生活,未尝没有侥幸。
云嬷嬷不动声色,等红绣出去了,才对谢锦言道:“娘娘对她们委实太宽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