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羽领的是步兵,所以这会儿战事结束才赶到纪启顺身边。他满身满脸的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他抱着温玉珂,有些惊恐的失声叫道:“玉珂!”
纪启顺翻身下马,有些低沉的道:“他一直跟着我,没受大伤,大概是太累了。”
商少羽这才有些腿软的坐在了地上,似乎刚刚的提心吊胆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去了。
纪启顺扶着马鞍,问他:“时斌、小永呢?”
“小永在后方,没受什么伤。但是大斌……大斌好像伤得有些重,小永说他好像不行了。”说着说着,他竟然都有些梗咽了。
纪启顺心中大震,一向从容的面色竟然也有些发青了。她虽然一向对他们几个严格得不像话,但心中还是欣赏他们的。相处的时间久了就算是阿猫阿狗也是要有感情的,何况是这些朝气蓬勃的小伙?
这些人虽然严格来说与她并无太大关联,但也是她的下属、部下,他们信任她、愿意将性命托付给她。但是她回报他们的竟然是死亡吗?
纪启顺是个骨子里极傲的人,她总是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要做到最好。所以一旦事实和她的预计出现了偏差就会自责,哪怕是再不起眼的偏差,都会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以前差点未能完成柳随波的嘱托时,她虽然面上从不表现出来,但是心里终究是隐隐自责的。以前为了自己的事情,她尚且那样自责,现在则是关乎他人性命的战事出了岔子,她便更加愧疚了。
因此一时间她竟然一下子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铁青着脸一话不发的就翻身上了马,向着许时斌的方向去了。
一路赶到许时斌那里,亲自看过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只是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而已。大约是朱永年没见过这种阵仗,所以一时间被唬住了。
料理完许时斌的伤,纪启顺这才有空坐下来喘口气。
这时候温玉珂也已经醒了,他们三个人坐在许时斌的屋中,沉默的看着一脸疲色的纪启顺不知该说什么好。
纪启顺一手撑着头,也顾不上维持平日里的从容了,只是微微阖着眼开口:“都……清理完了吗?”
商少羽压着嗓子开口:“恩,差不多了。”
要是平时纪启顺一定会骂他“什么叫做差不多?战场上毫厘之差,就够你死好几回了!”但是现在她实在是太疲惫,身体上的疲惫尚可用休息消除,但是心中的倦意却并不那么容易驱散。
她睁开眼,连口气中都带了浓浓的疲惫:“折损了多少人?”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无声,就连性子最急躁的温玉珂都黯然的垂着眼睛,不愿开口。仿佛只要不说,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再次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不擅长写这种场面_(┐「e:)_
第四十一章·征途(八)
铅色的厚实乌云带着冻人的寒气堆满天空,像是浸了冰水的沉重棉花,似乎顷刻就会垂下尖锐粗实的冰锥。不知过了多久,铅云中的寒气蓦然凝成一朵惨白的雪花,在寒冬凛冽的空气中悠悠飘落。
天边的北风“呜呜”的呼啸着将它卷起、四处飘飞,最后落在一柄长剑上。剑身上热血纵横,融化了今冬的第一片雪花。
长剑的主人嗓音柔和而富有质感,乍闻像是绵绵的细沙、触手却颗颗分明:“下雪了。”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沉稳的应答:“是的殿下。”
被称为“殿下”的人一甩手中长剑,其上点点鲜血落在地上,瞬间便渗入了泥泞的土地中。他一边轻松的格挡开斜里刺出的刀刃,一边闲聊般的开口道:“少羽,我们来这里很久了吧?”
少羽,是商少羽。殿下,自然是纪启顺。
商少羽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马上应声:“殿下,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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