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他逆天改命,自然是为护阿曛一世平安喜乐。
他逼迫阿曛练琴,也是为净化阿曛的心性,毕竟阿曛两次从奈何桥边回到人世,魂魄早已受到损伤,若不练一些养性的琴,他怕阿曛会走上不归之路,这是他最为担心的。这次过来,他看到阿曛眉心隐隐有些黑气,但却并不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才想着在全体女学子面前狠狠敲打一下阿曛,希望她能知耻而勇,好好的将琴练下去,至少保证她的魂魄不再受到暗灵的侵蚀,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救她的方法。
上一次阿曛重生时,他跟着她重生,原本以为还可以逆转命运,护着她一世,却没想事与愿违,还是让她再一次死在了凤泫的手中,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阿曛出任何差错了。
凤漓看了一眼身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凤泫,隐隐的有些担忧,只怕事情到了凤泫这边会变得难以控制。
☆、42西楼听曲
放学回来,阿曛跟外祖母请了安,连晚膳都没有用,告了假就回了自己的住所。
因为实在太累又困,在琳琅和阿珍两个服侍她洗漱后就倒在了床上。
琳琅见阿曛这般疲惫,脸上气色非常不好,端了早就备好的燕窝粥来,哄着阿曛吃了几口,才开口问道:“看姑娘气色不好,今日学院的考校可还顺畅?”
“别提了,简直是糟糕透顶。”阿曛想起琴艺考校时凤漓的那番话,简直是挖心挖肺,她真是不想原谅他这般的没头没脸的骂她,当时气血上头,险些拿了琴直接砸在凤漓的头上,可现在躺下来细想,凤漓点评其他女学生的琴艺,一点也没有错处,每个人的优点长处和短板在哪里,凤漓只听一遍便能指出,足见凤漓在这方面的学问确实有些高深。何况她是听过他的琴声的,确实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水准。
此时沉下心来细想,便觉得凤漓骂她其实处处骂在了点子上,她的的确确是只讲究了指法和技巧,在技巧上刻意讲究奇巧,却忽略了乐理的根本,那就是凤漓曾经讲过的琴由心生。
她的琴声,之所以与凤漓的差了几重境界,差就差在这用心二字。她却是没有走过心。
这般一想通,阿曛便不觉得太难过了。
她起身,抬头望见窗外的月华,这才想起中秋快到了。想起自己未吃东西,估计琳琅和阿珍也没怎么吃,便吩咐外祖母拨给她的两个大丫鬟香薷、香橼在她住的这间西楼的院子里,备了一桌酒菜,喊上琳琅和阿珍,并香薷和香橼,五人围桌而坐,吃了起来。
阿曛年纪尚小不能饮酒,但还是让香橼温了几壶花雕,乘着月色让几个跟着自己的丫头饮个痛快。
酒过三巡,香薷等人也不似以往在阿曛面前拘着,开始玩起了纸牌,阿曛又不能喝酒,也不想打牌,脑子里其实还没放下被凤漓臭骂的事,又想着今日里怎么就见着了凤泫,真是冤孽,她躲到潞州也还是没能躲过与他的相遇。不过幸好,今生相遇时,她狼狈不堪,应该给他留下了很差的印象。以她对凤泫的了解,凤泫喜欢的是慕容苒苒那种柔情似水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对自己这种是没有兴趣的。
又想到胡月如坠马的事,若胡月如没有坠马,是不是凤泫就不会与她有正面的相遇?
这些事在脑子里如一团乱麻,阿曛怎么理也理不顺,便让琳琅抱了琴来,自己坐一边,将琴搁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始终弹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来,心里便有些懊恼。
琳琅看在眼里,忙去东梢间取了香料,在香炉里燃了,搁在阿曛面前的案几上。又捧了杯桂圆茶,递到阿曛面前,笑道:“姑娘昨夜弹了一夜,是不是太倦了?秋夜凉,姑娘不如饮杯热茶,暖暖手再弹罢。”
阿曛接过桂圆茶,着看琳琅:“我是不是很没用?”
琳琅道:“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谁不知姑娘于琴上是极有天赋的?国公府这么多女儿,为什么天和先生独独愿意教授姑娘琴艺,不就是看中姑娘的聪慧么?只要姑娘悟到了其中关键处,还有练不好的么?”
阿曛讪讪,“是啊,还得靠领悟。”
“姑娘,慢慢来吧,又不要进京赶考的,不着急。”香薷一旁插话道。
香橼叹道:“也没见咱家姑娘这么上过心,也没见咱家姑娘为什么事犯过难,看来这曲子还是不容易练的,否则以姑娘的聪慧,早就练成了。”
“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取笑我啊,看我怎么治你们。”阿曛故作生气瞪了众人一眼,“好了,今夜到这里,散了吧。”
琳琅和阿珍忙着收拾席面,待众人离去,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剩下阿曛一人,香案上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香气传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冷香味,似极了凤漓衣服上惯熏的香味。
望着袅袅烟雾,阿曛似乎又看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少年,一袭水过天蓝色衫子,端坐在琴案上,玉泽修长的手指轻拨慢捻间,缓缓流淌的琴音。
阿曛仔细回想当时凤漓抚琴的样子,然后凭着记忆,一节一节,将一曲凤求凰弹奏了出来,不知不觉,一首曲子竟丝毫没有阻断,顺利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阿曛抚琴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竟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不由得心情大好,将琴曲抚了一遍又一遍,越到后来,竟是越发的顺手畅快。
西楼的屋顶上,凤漓一身玄衣静静坐在瓦片上,容颜不似平日里冷清,竟柔和了不少,听院子里传出的琴音由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慢慢的流畅,再到后来一层一层递进的意境,他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日考试之后,学院放了三天假,阿曛在外祖母家陪着煦哥儿好好玩了几天。
到假期的第三日,正好是中秋节,也是阿曛十一岁的生辰。这是阿曛在潞州过的第三个生辰。每年中秋节这夜,潞州城里有灯会,全城灯火辉煌,将潞州城照得如白昼一般。
这夜,阿曛跟以往一样,与舅舅家的桀表兄一道,带了煦哥儿去逛灯市,带着琳琅和阿珍两个丫鬟陪同着。
潞州是商贾聚集之地,不似京都那般严谨,天下商贾往来云集,其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京都。灯市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阿曛紧紧拉着煦哥儿的手,生怕煦哥儿被挤开了。
煦哥儿不过九岁,依旧是孩童心性,对各种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前流连忘返。桀表哥毕竟比阿曛和煦哥儿都大上好几岁,便主动担起了照看煦哥儿的重担。
一行人在街市上走着,煦哥儿瞄见了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子,便央着阿曛去吃混沌。阿曛心里惦记着街市上的灯,便让桀表哥带着煦哥儿去吃混沌,自己则和琳琅阿珍两人去放灯。
阿曛卖了一盏浅紫色的莲灯,走到鹭江边上,正准备许了愿放下去,却听胡月如在喊她:“阿曛,真的是你?”
阿曛见到一身浅粉色袄裙外披一件同色锦缎斗篷的胡月如,手里也拎着盏灯,便问道:“你也过来逛灯市?”
“是啊,我本来想去陈公府上约上你一起来逛的,又想着你怕是要跟你们家煦哥儿一道逛的,就只好自己来了。没想到这么多人里也能遇到你。”胡月如笑道。
“你这盏小兔子灯倒是挺特别。”阿曛瞧见胡月如手里拎着的是盏白色的兔子灯,很是可爱。
“这是今年京都流行的款式。我二哥从京都来看我,特意给我带的。”
阿曛想着她两位兄长从京都也给她寄了不少礼物过来,但没有胡月如这种可爱的玩意儿,便有些羡慕了,小孩子的心性,别人有的,她也想着有一样拿来玩玩。
却听胡月如道:“咱们一起放灯吧,放完灯我得赶紧回那边去,我二哥还在等我。”胡月如指了指远处的拱桥。
阿曛顺着胡月如的手指看去,却只见拱桥上,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一张俊颜宛若皓月辉明,一双黑眸璀璨得堪比天上的星辰,唇角的淡笑温暖和煦似一树一树梨花初绽,阿曛知道,那桥上的人显然已于人群中寻到了她,此时也正在朝她笑。
阿曛有些怔忪。
太久没见凤漓如此笑了,只记得他一张冷脸对她不断的苛责,却忘记了这人以前一直是这般丰神俊朗。
“啊,那是五殿下。”胡月如显然也看到了凤漓,悄悄拉了拉阿曛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悄声问阿曛:“那日马场五殿下救了我,我还没好好道谢,今夜既然遇见了,我要不要过去跟五殿下正式的道声谢?”
在胡月如的心里,更多的是想借机跟五殿下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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