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仕的巢父和许由的后尘。我所说的不过是鸡虫一般的浅见,不足以说明大的道理呵。丹丘先生笑着点点头。高祖又进而说道:凭天下之广大,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所能考虑周全的。我看前朝的治与乱,原因在于得到没得到辅佐之人。是不是伊尹、周公、皋夔那样的良臣。自秦汉以来,碌碌无为的庸才是靠不了前的;汉高祖刘邦得萧何、张良而未能很好发挥他们的作用,应该为此叹息。现在,你还没有为帝位而动心屈身,当然可以看不起伊尹皋夔。一句话可以致国运昌盛,得到或没有得到对我都是个教诲。丹丘先生说:当年陶朱在会稽山用五千多人,战胜了强吴。后来他离开越国到齐国为相,在齐国他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难道这能说他在越国就聪敏而到齐国之后就愚笨了呢?功业应该随着时代而兴,不可妄动,废兴你自己早已经心里有数。时事好坏,不是人力所能左右。而且不是我所能够知道。言罢,高祖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不能推让,怅然地望着丹丘子越走越远。武德初年,高祖秘密派遣李世民到鄠县和杜县的交界处寻访,然而,丹丘子住的屋子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了。
瀚海神
并州以北七十里处有一座古墓。唐代贞观初年,每天天一亮,这里立即会出现一万多鬼兵,举着鲜艳的旗职,把这座古墓包围起来。不一会儿,墓里又冲出鬼兵几千人,步兵和骑兵夹杂在一起,双方在墓旁拼力撕杀,天快亮时便各自退去。就这样闹了快一个月了。忽然在一天晚上,又有一万多鬼兵从北边冲杀过来,在距古墓几里地远的地方摆下了阵势,一个农民见状吓得拔腿就跑。这时,有一位鬼将军,派十几个人把那农民抓到跟前,并对他说:你不要害怕,我是瀚海神呵。我的爱妾被手下一个小将带着私奔,逃进那座古墓里。这座古墓的主人张公,又借给他兵马,与我拼战。我离开瀚海一个多月了,尚未抓住这个贼,十分气愤。你应当为我去拜见那古墓的主人张公,说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捉拿叛将,他为何将此人藏在墓中,还借兵让他跟我对抗?他应该马上把那叛将驱赶出来,否则,最终我要把他杀死的!接着就派出一百多士兵,监视那农民向古墓走去。农民来到墓前,高声传达瀚海神说的那些话。好久,古墓里杀出兵马上前迎战。只见有两个神人,骑在马上,并肩站在大旗下,周围剑戟刀枪林立。其中一个神人急忙把农夫召呼过去,也让他传话过来说:我生前当过三十年勇将,死后埋葬在这里,跟随我的共有骑兵步兵五千多,全都是精兵强将。今天,你的一员小将投奔于我,我已经同他宣誓结交,不能不帮他的忙呵。如果你坚决想和我拼下去,我最终将把你打败,使你无法再回到瀚海。如果你想要暂且保住现在的职位,就应当立即返回。农民又把这番话传给了瀚海神。瀚海神听罢大怒,带兵前进,对手下发令说:不攻破这座古墓,咱们今天就都战死于墓前!随即又拼杀起来。三次进攻均未成功,一直打到天黑,古墓中的兵马败下阵去,活捉了那名叛将。接着他们又杀进墓中,找到了潮海神的爱妾,把她押送回去。张公及其手下兵士,全被斩杀于墓前。瀚海神命手下人放火烧了那座古墓,赐给那位农民一条金带子。第二天,那农民又到墓前观看,只见那大火还没有灭,墓旁边有许许多多的枯骨和木头人。
薛延陀
唐代的睦仁茜,是赵郡邯郸县人士。从小就钻研经学,不相信鬼神。他常常想试探到底有无鬼神,就去拜见看到过鬼的人并跟他学习,十多年一无所获。后来他把家迁往县城,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个大官,衣帽十分威风而考究,骑着好马,骑马的随从就有五十多人。他看着睦仁茜却没有言声。后来,经常看见他,十年之内,一共见过几十次。后来有一次,他停下马来,喊睦仁茜说:我经常看见你,感情上便有些眷恋而倾慕,真想和你交往、游玩呀。睦仁茜当即朝他揖拜,问他是什么人,回答说:我是鬼呵,姓成名景,本来是弘农县人,西晋时当过别驾,现在任临湖国的长史。睦仁茜问他国家在什么地方?国君叫什么名字?回答说:黄河以北,统称为临湖国,国都建在楼烦县西北处的沙漠地带。我们的国君是已经死去的赵武灵王。他今天统治这个国家,总的还要受泰山府君的控制和管理。每月派一名宰相去泰山朝觐。所以多少次路过此地与你相遇呵。我只能给你一样好处,就是能够让你事先知道福难而设法避开它,可以免去受罪。但生死和大祸大福是早就有定数的,不能变动了。睦仁茜听从了成景的话,成景于是把他的从骑常掌事送给睦仁茜,派他跟随仁茜而去,有什么事情必须事先向上报告,并说道:凡是你所不知道的,就应当来告诉我。于是便告别。常掌事一直跟随着睦仁茜,就像个侍从似的。每次睦仁茜提出问题,常掌事没有不事先知道的。隋代大业初年,江陵来的岑之象做了邯郸县令。岑之象的儿子叫文本,年纪不满二十,岑之象请睦仁茜到家中教导文本。睦仁茜将与鬼相遇这件事告诉了文本,并对他说道:成景长史对我说:"有一事羞于启齿你还不知道;但我既然与你相交,也不能不告诉你呀。鬼神之道也是要吃饭的,但不能够吃饱,常常忍饥挨饿。如果能够吃上人间的饭菜,一年之内都饱饱的。所以,那些鬼们都常常偷吃人间的饭食。"我很穷又十分珍重自己的名声,就不能去偷了。那么你就宴请他一顿吧!他既然告诉了文本,文本立即就派人准备饭食,备设珍羞。睦仁茜说:鬼是不想进人的房间的,可以在外面河边支起布棚摆下筵席。岑文本照他说的一一去做了。时间到了,睦仁茜看见成景与两位客人赶到,骑马的随从就有一百多人。落坐之后,岑文本起身向席间的客人再次揖拜,并道歉说自己准备的食物不够精细,也转告成景感谢之意。岑文本开始设宴时,睦仁茜拿黄金玉帛赠给他。岑文本问是什么东西,睦仁茜说:鬼所用的东西,全都和人用的不一样。但只有黄金和绢帛,能够通用。但也不如假的好。把黄金镀在锡块上当金子,用纸做绢帛,才是最贵重的上品。岑文本照他说的去做了。等到成景吃饱了,又把他的从骑叫过来坐着吃开了。岑文本把所作的假金钱及绢帛送给成景,成景十分喜欢,谢道:由于我而给你找麻烦,而你却把这些东西送上来,十分感激。请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寿命呀?岑文本辞谢道:我不愿知道。成景笑着离席而去。几年之后,睦仁茜患上了病,他没有因为疾病沉重、处境窘迫而躺倒。一个多月之后,睦仁茜问常掌事这是怎么回事,常掌事也不知道;便又去找成景长史,成景回答说:我也不知,下个月要去泰山朝觐,问清因由再告诉你。到了下个月,成景来告诉他说:你的一个同乡赵某人,原来是泰山的主簿,现在主簿一职空缺,因此他推荐你当此官,有意让你管理文案,管事的人召你前去。但是文案整理成后你也就该死了。睦仁茜问他到底该不该去。成景说:你的寿命应该活到六十多岁,现在才四十岁。但是赵主簿横竖都要把你征召去,你应当去呀。又说:赵主簿如果问起来,你就说与他昔日是同学,恩情深厚。今天有幸被任为泰山主簿。梦中,那位赵某说:正赶上一个官职空缺,神君让我选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到神君那里,神君默许用你。你老兄既然不能够得到长生,命中注定必有一死,那样死后的人都集中到一起,你就未必能够当上官了,何必吝惜一二十年的苟安生活呀?!现在文案已经发下来了,不可能再收回去,希望你作出来的决定,什么也不要乱怀疑。睦仁茜又担忧又害怕,病更加严重了。成景对睦仁茜说:赵主簿一定想致函给你,你可以自己前往泰山,向泰山府君陈诉,就能免去你的这个职务。睦仁茜问怎么才能见到府君,成景说:到泰山庙的东面,再过一个山岭,那片平地就是府君的明府,你到了那个地方,自然就可以见到他了。睦仁茜把这事告诉了岑文本,文本为他准备行装。几天后,成景又告诉仁茜说:文状要写成了,你前去陈诉一定会害怕的,那就应当赶快做一尊佛像,这样那文书自然就会撤销了。睦仁茜嘱咐文本,花三千钱在寺院的西墙上画一尊佛像。画完了,成景就来告诉他:你的那件事终于免了!睦仁茜知道自己不信佛,对此半信半疑,问成景说:佛法说人有三世因果轮回,这是真是假?成景回答说:全是真的。睦仁茜说:即然如此,那么人死之后应当分别进入六条道,怎么会全变鬼呢?而赵武灵王和你这样的人,现在还是鬼,这成景说:你们那个县共有多少户?仁茜说:一万多户。成景又问:监狱中押着多少人?仁茜回答:平时在二十人以下。成景又问:你们那万户之内,做五品官的有几个人?仁茜回答:没有一个。又问:做九品官以上的有几个人?仁茜回答说:几十个人。成景说:所谓六道的合理划分,就跟这是一样的。能够在死后进入天道的,一万人中没有一个,这就像你们全县也没有一个做五品官的;能够在死后进入人道的,一万人中有几个,这就像你们县里做九品官以上的有几十个人差不多;人死后下地狱的,一万人中也有几十个,这就像你们县监狱里关押的囚犯。人死之后,只有做鬼和畜生的,才是最多的呵,这就像你们县里的纳税服役的人家一样。进入这条道的,也有等级之分。于是,他指指自己的随从说道,这人就远远赶不上我了!其实,不如他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睦仁茜问道:鬼也有一死吗?成景回答说:是的。睦仁茜又问:那么鬼死之后进入什么道?成景说:不知道,这就像人知道生而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似的。仁茜问道:道家的章醮,到底有没有益处?成景说:道者就是阴间总管六道的天帝,称为天曹。阎罗王,就像人间的皇帝一样。泰山府君,如同现在尚书令的职位,五道神如同各位尚书。像我们那样的国家,就跟现在的大的州郡一样。每次处理人间的事情,都是由道士上表求神乞请保佑,如求神降恩等等。天曹受理之后,接着对阎罗王说:于某月某日,接到某人的申诉等。应当尽快公正地处理,不能不顾事由而冤枉人。阎罗王敬受而认真地奉行,就像人世间奉诏一样。在这里,没有充分理由是不能请求赦免的,有冤屈也必然能够得到申报。怎么能说没有益处呢?仁茜又问:请佛家保佑怎么样?成景说:佛是大圣呵,不发文书,但他所要保佑的人,天神都会敬奉的,差不多都会得到宽恕和谅解。如果福大之人,虽然生前有过罪恶,阴司的文簿上也不得追记。这些都不是我所见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完就离去了。睦仁茜一两天就起床行走,病也好了。岑文本父亲死了,岑文本回到老家。睦仁茜给他写信说:那些鬼神准是些贪婪且善于谄媚之徒,当初你请他们吃饭,显得那么殷勤、热情;如今知道再无利可图,与我相见便显得十分冷淡。但是那位常掌事还一直跟随着我。另外,本县县城已被贼寇攻陷,人几乎被杀光了。我由常掌事领着,贼寇们看不见,竟然保全了性命。唐贞观十六年九月八日,太宗皇帝赐文官们在玄武门前练习射箭,岑文本当时是中书侍郎,也参加了,自己对别人讲出了上述之事。
兖州人
唐代兖州邹县有个人姓张,忘记他的名字了。张某曾经当过县尉。贞观十六年,他想进京城参加每年一次的官选,希望朝廷量才授官。路过泰山时,他进庙中祈祷请神保佑,庙中的府君及夫人连同几个儿子等,全现出了原形。张某向他们一一揖拜完毕,当走到府君的第四个儿子身边,见他仪表和容貌俊美出众,同行的五个人当中只有张某祝颂道:我要能同四郎交往,饮酒赋诗,一生很快就过去,何必要当官呢?等他走出几里地之后,忽然有几十个骑马的人,挥鞭而来,随从告诉他说这就是四郎。四郎对张某说:刚才见你对我高看一眼,所以前来拜望你。又说:知道你想参加大选,但今年是不会封你官职的,还恐怕在中途遇到祸事,不要再去了。张某不听,执意告别而去。走出一百多里,张某和同伴赶夜路时,被强盗劫掠一空,衣物用具全被抢走了。张某立即祈祷说:四郎怎么不来帮助我呀?俄顷四郎的车马全来了。见状,四郎惊叹好久,立即派手下人追捕强盗。那强盗踉踉跄跄,神魂颠倒,又转回原地,四郎命人打他几十棍杖。那强盗的屁股和胳膊全被打烂了。然后,张某与四郎告别而去。四郎指着一棵大树说:你回来的时候,要在这里喊我呵!这年,张某果然落选而归。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大声连喊四遍四郎。不一会儿,四郎就来了。他领着张某边走边说:咱们一起到这片坟地看看吧。走了不远,前面楼檐凌空,气势雄伟,十分壮观;而且,侍卫们神色严峻,把守甚严,如同保卫皇帝一样。张某随四郎走了进去。四郎说:咱们必须去参拜府君,才能够平安无事。四郎领着他往里走,经过十几道门,趋身而进,终于来到大堂之下。张某拜谒完毕,只见那府君十分魁伟威严,便有些胆战心惊,不敢抬头再望。府君判案好像用红笔书写,字都很大。府君让手下人宣布说道:你能够同我的儿子交往,使我深深感到你具有美好的品德。你应当在此住一两天,我再设宴招待你。然后你再自便吧。当即,他被人领了出来,到了一座客馆。这里已经摆下了丰盛的酒菜,那些珍奇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而且有人奏乐助兴。当天,张某与四郎同室而睡。就这样过了三宿。第四天天一亮,张某在亭堂间游玩,徘徊往来,无意之中看见一个院子,正好见到自己的妻子在里面。她戴着枷锁,低着头站在一些当官的面前。张某回到房间,十分不高兴。四郎感到奇怪,便问他怎么回事。张某把刚才的事说了。四郎大吃一惊,道:不知道嫂子来到这里呀!随即,亲自前往各司法部门询问。各司法部门共有几十个人,见四郎来了,全都走下台阶,迭足而立,一个个现出十分恐惧的样子。四郎用手势把一个司法官唤到跟前,跟他说了这件事。司法官回答说:我们不敢违命呵。但是那也必须得让录事知道。随即把录事召了进来。这位录事答应下来,说道:这就必须把这个案子夹在众多的案子当中,才能便于一起宣判,方可达到目的。最后,司法官判决说:这位妇女所犯罪行,已经在别的案子里得到了甄别校正。另外,她还有抄写经书持斋多年的功德,不该立即处死。随即,张某的妻子被放了出来,让她回家。夫妻二人和四郎挥泪告别。四郎因而说:只有立功修德,才能够延年益寿呵。张某骑着原来的马,他妻子向四郎又借了一匹马,夫妻双双往家走。妻子虽然是鬼魂,但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快走到家了,大约还有一百步远时,妻子忽然就没了踪影。张某十分惊异而恐惧。进了家门,就看见儿女们号啕大哭,一问,才知道已经出殡了。张某立即呼唤儿女们。急忙去墓地挖坟。棺材打开了,妻子忽然坐了起来,笑着说道:因为思念儿女,别怪我先走了一步呵。于是,她在死亡六七天之后又苏醒过来了。这个故事是兖州人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