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香才喝了两口,眼眶便有点发红。
前世沈平庆下半身瘫痪之后,一日比一日消瘦,沈寒香在床前侍病,最知道他什么时候彻底没了生的希望。都是她伺候沈平庆的汤水,今日颠了个个儿,沈寒香免不得鼻酸。
“好吃么?”沈平庆看着她吃两口,亲尝了尝,嫌太凉,叫人去拿热的。
沈寒香吃过粥,瞌睡上来,沈平庆便放她去睡。沈寒香再醒来,竟见到沈平庆还在床前守着她,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小声,“香儿还睡么?”
沈平庆眼有点饧,大抵也刚盹过会儿。
沈寒香摇头。
沈平庆便拿九连环来与她解最后两环,道,“你娘说最近你爱玩这个,下个月爹出门,去南边,想要什么,爹给香儿带。”
沈寒香呆望着九连环,沈平庆这时手还很有力气,皮肉不似他自尽那时,软趴趴地紧贴在骨头上,而是充满力量和肌肉。
“给香儿带鲛人珠成么?”沈平庆哄道。
沈寒香笑点头,“爹早点回来就成。”
沈平庆笑揉她的头,听她说话清楚,脸上睡得红通通的,知大概身子是没问题。晚些仍叫大夫来又把过脉,开了巩固的方子。
沈寒香自然不喜欢吃药,嘴巴里吃得发苦,但此法一劳永逸,李玉倩被挪去院子里另一间屋,与她还隔着半个院子。
精神一好就呱唧个不停,马氏听她绘声绘色说沈平庆如何被粥烫得缩舌,又听她翻嘴讲南方海里鲛人的事,也放心下来。留下枫娷来陪她睡,枫娷不上床的,在屋里支个小榻,权当照顾沈寒香半夜吃药。
这一晚睡得格外香,醒来时听见窗下有人喊,沈寒香这还没起来,丫鬟不知跑去哪儿了。她侧耳细分辨,听出是大哥沈柳德,才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只露一双眼睛。
沈柳德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慌里慌张地朝院子里一圈看。
“快点拿去,没给李妹妹买的。”
沈寒香遂笑从窗口接了。
沈柳德这才打空手从门前进来,颇遗憾地拍了拍袖,弹两下衣襟,“怕你屋里人看见不让吃,谁知道你屋里没人的。”
沈寒香道,“大哥坐在门口看着,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了。要还没吃完,又不准我吃的了。”
沈柳德努嘴来接,沈寒香让他吃了个,一挪身的功夫,枫娷从外头进来,沈寒香忙叫道,“好姐姐别叫,大哥在我这儿。”
枫娷这才看清沈柳德,招呼过,着急忙慌让沈寒香赶紧别吃了。
“三姐儿还咳嗽,怎就吃这个。外头东西也不干净……”
沈柳德瞪她一眼。
枫娷脸一红,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沈寒香依依不舍地看着竹签上还挂着得四个山楂,忍痛道,“要不给姐姐吃两个?”
沈柳德才吃了一个,在旁笑揶揄,“没不干净,不是外头摊子买的,未然居里老板亲手裹的糖。”
沈寒香也再三怂恿,于是枫娷只得过来接了吃,吃了一个就算同伙了。
沈寒香道,“都给姐姐吃了。”
此时沈寒香还没起床,小青花棉被上盖着她的小袄子,沈柳德没进过女娃的屋,这时有点坐立不安起来,找个借口出去等沈寒香起来了玩。
“怎么就跑未然居去了。”沈寒香坐在自己床上。
“怎么今儿还不能出去?”沈柳德问,又答道,“珺哥儿的马,骑马去的。”
“大哥怎么常同珺哥儿玩么?”沈寒香蹙眉。
沈柳德一时挤眉弄眼,“幺妹想见珺哥儿,大哥去找他来。”
“……”沈寒香恼道,“好久又说要见他了,大哥成天没正形,自己想娶媳妇了罢。我看枫娷姐就喜欢大哥得很,等我朝娘说,派她去大哥屋子里得了。”
沈柳德原先是没想着那儿去的,被这么一说,再想了想枫娷见他时候总羞答答的样子,笑道,“我倒不知道她喜欢,你就知道了。”
沈寒香白他一眼,只问他,“听没听说李姐姐什么时候回去?”
“才来了几天!”沈柳德叫道,“要过一整年的罢。”
如有一把大锤在沈寒香心头一砸,半点希望都没了。见她闷着不说话,沈柳德说,“明天珺哥来找我玩,你要是下得床,一起出去走走?花灯节虽过了,街上灯还没全撤,山里头雪景也好看,骑着马,一整日也就来回了。”
沈寒香一听李珺要去,忙摇头推辞,“娘说的还得将养半个月罢。”
沈柳德不疑有他,便说要请李家大姑娘一道去,沈寒香也顾不得酸他,只道,“你多带着去玩几日才好。”
沈柳德啧啧摇头,“你这性子随的谁?一忽儿活泼一忽儿冷淡,既不像爹,又不像马姨娘。”
沈寒香推他一把,“我看你这性子,既不沉稳,又不仔细,才是既不像爹,又不像大娘。”
沈柳德懒得与她说,讪讪出门去,走到门口又说,“从前你都不与我说话的,常同我蹦嘴,哥给你带吃的。”
“……”
沈寒香这算明白,沈柳德怎么找来陆瑜芳那个河东狮,原他就是个想挨骂的主,也算万里挑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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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
不料第二日李珺来了,头一句便问沈寒香怎么样。原来沈家用的那个林大夫,知县那头有个女眷病了也是叫他。李夫人现怀的胎,两个大夫轮着瞧脉,林大夫就是其中一个。
李珺昨日玩闹回去,在他娘那儿听了句闲话来。沈柳德过完年数提他这个妹妹提得多,说他妹子性子怪又机灵,连冯氏的事都向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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