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脑子转得快,他虽然不会论道,看到王楫脑门子上浸出的汗珠,也明白这是要当面锣对面鼓敲起来了。他天性爱热闹,当下集中精神,准备看一出好戏。
两边屏风被撤掉,中间没了遮挡,一眼便能看到对方。祁渺抬眼打量着对面那一桌人,瞧了个仔仔细细。
那是四个少年人,大的那个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小的那个二十出头,头带貂皮帽,身穿貂皮大衣,形容俊俏,浑身洋溢着一股子清贵之气。另外一个二十三、四岁,穿青色皮袍的书生模样的人有些面善。
除了这几人外,还有一个裹着白色狐裘的少年,闲闲地饮着茶,温文尔雅,一双秀而长的眼睛正扫向这边,却是高唐国的耶律衍王子,想来刚才那个听到耳里有些熟识的声音便是他了。
祁渺见耶律衍眼睛一亮,知道他认出了自己这些人,急忙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揭穿自己。耶律衍当下会意,略略点头微笑。
“在下楚子其,请问,刚才发话的是哪位兄台?”说话的是四人中年岁最小的那个少年。
祁渺见他报上名号来,心中一动,起身向四人行礼道:“在下邹云,这几位都是我的大哥。邹云不才,敢问这位楚兄可是东阳国贤相楚见履老先生的后人?”
楚子其见对方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并不觉得意外,楚氏一族在东阳权高位重,父亲是已故名相,大哥楚子鸿、二哥楚子渐都是朝廷上数得着的人物,就是他自己也是少年便才名远扬,在这鹿郡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下正是楚丞相第三子,刚才发话的听着不象是兄台。”楚子其边说边看了一眼王楫,王楫刚才的话,听在他耳朵里极是无礼,他心里的怒火正突突烧起。
“原来还真是楚兄,在下失敬了!”祁渺听他这么一说,心道,怪不得这个少年这么狂傲,原来还真是楚家的那匹“千里驹”。她打量着楚子其,十多年不见,当初那个俊秀的小男孩,居然已经长成了俊俏少年,他不说的话,还真是认不出来。
当年她跟随三休真人,从北洹去东华道。途经东阳,在鹿郡西郊的栖隐寺里,正是眼前这个楚子其,送了她一个小泥人,她还用自己贴身藏着的几颗干瘪沙枣,与他交换。
记得当时栖隐寺的主持澄观老和尚,还说了一段典故,说是当年楚老丞相老来得子,还请高人为儿子占了一卦,那高人说,此子是匹千里驹,他日必成伟材,只是会为他国所用。
后来祁渺游历中州,路过东阳,也屡屡听人说起他的传闻。说是那楚老丞相虽然不喜最后一句断语,却是极其宠爱这个幼子,打小就请了名师教授。这幼子聪明好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经世治国,还真是无一不通。
不成想,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楚子其。想着楚子其的命相,祁渺不由抿嘴一笑,天下人虽然那么多,也难得遇到一个如她一般的命定之人,她倒是应该好好结识一下。
薛明见祁渺似乎在思索什么,全然没有想要回击楚子其的意思,倒有些忍不住了。他觉得这个楚子其说人师门是非在前,倒追究起别人的无礼来了,实在是狂妄之极,不由责问道:“是谁先说人家师门的不是来着?”
楚子其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却是少年人心高气傲,不肯罢休,冷笑道:“那个出神入梦、烹鸡降鹤的华阳道长不是东华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