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麾下几位顶尖的匠人,在言及铸兵之道,或站在火炉之旁时,也会情不自禁流露出这般自信甚至自傲的一面。
只见老汉扬起头来,声音喑哑,却异常坚定:“老朽虽不是什么鸿儒、君子,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乃是做人之本分,守信重诺,更是汉子的担当,我爹自小教我,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的话,不是泼出的水,我如此,我爹如此,我祖父如此,我老孙家世代皆如此!我爹还教我,孙家有祖训,见夏侯氏家主玉佩,凡所令,必遵从,便是要孙家人的性命,也当双手奉上!夏候先生,老朽孙氏铁行第三代大匠孙伯安,愿履行祖诺,遵奉你夏侯氏之令。”
他说罢重重一报拳,武松动容高呼:“好个本分、担当!大丈夫千金一诺,孙大匠当真是条好汉!”
另一条大汉往前一步,抱抱拳,粗犷的嗓音高喝道:“不错!老孙家教的好儿郎,我老马家亦不输他。马家祖训,见夏侯氏家主玉佩,凡所令,必遵从!夏候先生,马氏铁行第五代大匠马涛,愿履行祖诺,遵奉夏侯氏之令。”
随即数个人同时开口:“巷东张家祖训……”“刘家祖训……”“巷西张家祖训……”“许家祖训……”
“巷东张家第六代大匠张铁锤……”“刘家第四代大匠刘猛……”“巷西张家第七代大匠张贵……”
“许家第五代大匠许大海……”
“遵奉夏侯氏之令。”“愿履行祖诺,遵奉夏侯氏之令。”“遵奉夏侯氏之令。”“……之令!”
更多人往前一步,大声喝道:“游家祖训……”“周家祖训……”“彭家祖训……”“夏家祖训……”
“愿履行祖诺,遵奉夏侯氏之令。”
声声慷慨,声声铁,字字恢弘,字字钢!
不多时,二十八个以打铁铸兵之术为传承的世家,二十八家铁行,二十八位当家大匠,无一例外,都表示愿意遵从一百余年前,各家祖宗许下的诺言,奉行夏侯氏家主之令。
时迁和王佐在一旁早看呆了,武松目射精光,哈哈大笑,曹操捏了捏拳头:“血脉不断,誓言无悔,方不失我汉家男儿之风骨也。”
夏侯虎文弱的面庞,此刻亦是豪情激荡,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难得诸位大匠如此重诺!我夏侯虎,夏侯氏当代家主,今日明告诸位,我如今已奉青州节度使武植为主,誓要助他重振汉家雄风,诸位既然不忘前约,不妨随我同赴青州,以助吾主功成。”
曹操心知该自己出面了,当即走到夏侯虎身边,高声道:“在下阳谷县武植,江湖人称‘武孟德’,如今平王庆、田虎有功,忝为青州节度使!我此次归返,欲练雄军,内平不臣,外扫胡虏,若得诸位大匠相助,便如猛虎添翼!”
“诸位随我去青州,无须以生计、产业为念,汝等皆世上之信人,我今亦与汝等相约四事:第一,搬家耗损,路上资费,皆由我出;第二,去青州后,所有店堂、居所,悉数为汝等重置,不须花费一文;第三,汝等未来所产器械,皆按优良评级分付钱财,保汝等有丰利余财;第四,汝等子弟若有杰出者,或读书入仕,或习武从军,皆由我来包办,此四事者,我言之,尔等听之,天地证之!”
曹操这番承诺,虽然并无什么慷慨豪言,但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最关切生计的主张,那二十八个匠人听了,齐声欢呼。
按他们本来想法,此次只为报答各家祖上所受大恩,哪怕因此要倾家荡产,也索性置之度外,结果听曹操说完,非但不须那般悲壮付出,反倒有许多便宜好赚,一时间都不由眉开眼笑。
这些大匠绝技在手,谁没几个江湖上的豪好朋友?因此“武孟德”三字,当真是如雷贯耳,再加上节度使官衔加持,没一个怀疑曹操浪言,做不到所承诺的事情。
三日后,大小车辆二三百余,自打铁巷出汴京,往日里金铁交击声不觉、青烟火光不断的打铁巷,顿时一空。
出城汇合大军,望东行了数日,一支快船沿大河追来,却是此前借给老刘的袁朗、柳元、山士奇、云宗武四将,功成身退,觅了只船儿赴山东,恰好相遇老曹大队。
故人重逢,自然欢喜,老曹下令早早宿营,款待四将归来。
席间四将口说手划,说到配合刘延庆奇袭晋宁州,田豹遁逃,却被京兆弘农节度使王文德、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率领西军堵住去路,刘延庆衔尾追杀,一场大战,斩杀反军十余员有名将佐,田豹本人也被刘延庆一支随缘箭射落马下,却被荆忠抢功,先行取了人头,两军为此几乎火并,刘延庆气愤愤带了本部,回师西京,他四将告辞了老刘东归。
曹操听了摇头不已:“老刘也是西军宿将,说来他们都是自家兄弟,为争功劳闹到这般难堪,可见那个荆节度为人必不爽利。”
又行几日,追上杜壆等人所领大军,他们自到了山东境内,一步慢似一步缓缓而行,正要等曹操来会师。
再行一日,眼见到了梁山泊境内,忽然一声锣鼓响动,四下喊声,动地惊天而起,杜壆、袁朗等新收将佐齐齐一惊,各自掣出器械,便待厮杀,卢俊义大笑,连忙拦住众人:“慌什么,你们不听喊得是什么么?”
几人细听,原来漫山遍野,皆呼一句话:“恭贺武大哥得意归来!”只因喊得人太多,四下传荡回音,因此难听真切。
杜壆等震惊道:“武大哥在山东,竟然有这般威势?”扭头看去,却见曹操满脸狂喜之色,大笑道:“吾之梁山兄弟来也!”
说话间,前面征尘乱起,大地震动,数千骑狂奔而来,为首数十个好汉,衣甲鲜明,形容各异,却都是满面欢容,居中一条八尺大汉,哈哈大笑:“武兄,想煞我也!”
曹操大笑一声,飞马迎去:“天王,一别半载,一向可好?”
又听一个大将高喝:“武兄,你瞒得兄弟也苦!”
曹操愈发大笑:“韩五,山上兄弟,可都相处的来?”
这时一匹马斜刺里冲出,叫道:“主人,小乙这几日闻你归来,觉也不曾睡好。”
卢俊义一听声音,便不由笑容满面:“小乙,你亦是好汉,还做此小儿女态做甚?”
这时两边相逢,众人都跳下马来,彼此搂抱相拥,呼哥哥,叫弟弟,欢笑不绝。
杜壆、袁朗等人亦发现了熟人,连忙上前行礼:“哎呀,金剑先生,末将们见过先生!”
李助和吴用、朱武等在一处,清瘦的脸上笑容淡淡,招招手道:“你们都好!来了武兄麾下,以你们本领,必有大好前程,一个个都要尽心用力方好。”
对于王庆旧部而言,李助威望,比王庆本人怕还高些,那几个猛将都连连点头,恭聆教诲。
这时几个忽然又看见一道胖大身影闪过,连忙上去招呼,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相称:“啊呀,王、王……”
“都快快夹住了鸟嘴!”段三娘眼见他众人要喊出王妃二字,横肉一抖,眉毛竖起:“老娘早就和王庆那个狗操的一刀两断,谁若用旧日称呼,引得我老公吃醋,哼哼,老娘眼里认得故人,老娘的狼牙棒却不认得!”
眼见杜壆等人尴尬,韩世忠扭过头来,喝道:“你这娘们儿,胡说什么,我韩五是那等乱吃飞醋汉子?他们几个敬你,也是一番忠义之心,你若冷了兄弟们心肠,今晚我只在堂屋里睡。”
段三娘闻言,飞红上脸,跳下马使劲跺了跺脚:“死鬼,这般场合说这等话,奴家不要面子的么。”
回过头,春风满面,对杜壆几个行了个费力的福礼:“杜家哥哥、袁家哥哥、滕家两位哥哥、柳家哥哥,以后大家都是同山兄弟,你们都比三娘年长,三娘便以哥哥相称,淮西种种,都当一场梦吧。”
杜壆、袁朗、柳元、滕戣滕戡几个连忙回礼,呆呆望着三娘,想起她当年拎着狼牙棒追杀王庆的姿态,恍如隔世,再看韩世忠,虽明知他武艺未必能胜自己,还是生出了高山仰止之心:“这位韩五兄长,端的好胃口、好手段!这般女魔王也能降伏,他于男女事上的能耐,怕是犹胜于疆场之武二哥也!”
曹操与众人欢聚之余,一眼望见晋中几个降将,都是满面羡慕看来,哈哈一笑,挥手召来自家身边,一个个搂着道:“这都是我武植的兄弟,也都是你们的兄弟!卞祥,你爱使大斧,索超、周昂,你两个来和‘牛魔王’聊一聊斧法,马灵的异术、神行法不凡,樊瑞、戴宗兄弟,且来识得这位‘神驹子’,山士奇,你不是想要学枪么?林冲兄弟你来,替我招待这位‘砸塌山’,还有这位云宗武兄弟,奇门兵刃本事不凡,倒是和黄信、鲍旭的丧门剑有些相通……”
他熟知各人性情武艺,一一点出许多兄弟相陪,便连钮文忠乃至一干偏将亦未曾疏漏,一时间许多人都不由感慨:端的是武孟德,心中皆是兄弟,此处好汉无数,兀自无人能遮他半点光彩!
众人欢天喜地热闹了一阵,晁盖高声道:“兄弟们且一同归山,猪牛羊宰了无数,美酒堆起如山,今日天南地北豪杰相聚,山寨添了无数光彩,我等正当不醉不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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