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大夫往回走的里正儿子大建。两下合一,几个人也没一句废话,赶紧上了驴车往回赶。
等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三个人才回了李家。可这个时候,田铁石已经开始烧的说胡话了。
这次来的大夫是镇上百草药铺的坐堂大夫,因为田铁石常去百草药铺卖野药材,加上他为人憨厚从来不坐地起价。所以一听说田铁石这实诚又懂事儿的后生受了伤,他二话没说更没谈诊金多少,直接让小伙计给提了药箱就来了。
老大夫先是给他把了脉,然后探身接着蜡烛跟油灯的亮光翻了翻他的眼皮子,最后让人扒了田铁石的衣裳,查看起他身上的伤口来。等到看那还捆绑着板木条的右腿时,老大夫忍不住冷抽了一口气。
“真是胡闹,这汉子逞强,你这做媳妇的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难不成也跟他爹娘一样,眼皮子浅的就剩下钱了?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家男人,真是......”老大夫脸色涨红,指着李青暖的鼻子训斥道。可能是真发了怒,他的白胡子都抖了几下,但要真让他说啥恶毒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摔了摔袖子,没声好气的把田铁石受伤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当初在跟李青暖成亲的时候,田铁石进山被狼崽子抓伤了右腿,虽然没伤到骨头,可还是拧巴了大筋。后来用了几服药,外伤是不显了,可咋地也得修养一段时间吧。现在可好,旧伤没好,骨头直接裂了。加上他肩胛处,只怕也是伤了骨头,现在虽然结痂了,可还得割开把肉皮儿下的腐肉剜出来。要不是这汉子命硬,只怕疼也得疼死他。
李青暖拉着嫂子,不让她争辩,自己抹干眼泪央求着老大夫一定要救回自家男人。以后绝对会好好守着他看着他,哪怕她去乞讨也不要自家男人再去冒险了......
老大夫虽然嘴上硬着口气说道了李青暖几句,可医者父母心,见到这样的病患,他也没想过推脱。当下让伙计把屋里黑压压的一群后生赶出门,又吩咐何氏去烧水准备见到和干净的布条。
看着咬着下唇捂嘴流泪的李青暖,又瞧出她小腹已经隆起,老大夫终是心软的拉着脸,让她跟着自己带的学徒伙计去熬些止疼镇定的汤药。屋里就只留下李青山帮忙。
李青暖打心底里是想陪着自家男人的,她心里害怕啊,怕一会儿田铁石行了,看不到自己会着急。更怕自己一离开,这个男人就醒不过来了。可听说没有止疼的汤药,一会儿自家男人会受不了,她又赶紧起身,抹着眼泪往灶房跑去。
小山村儿里,不是谁家都会准备着熬药的砂锅,可这中药却也不能用家里做饭使得铁锅跟铜盆儿。李青暖正想着要是不行就去李家老宅那里求后娘,先借来药锅熬药的时候。门外传来林月娘喘着粗气儿扯着嗓子的喊叫声,“青暖,青暖,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原来林月娘家的幼妹小时候有哮喘,身子总闹毛病,后来林家大娘从一个大夫那里得了个偏方,说是那些野菜熬在一起能治她家闺女的毛病。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当时家里也是一穷二白,买些菜籽儿油都舍不得花钱,可林大娘跟林大叔愣是勒紧裤腰带买了个药锅,三天两头给闺女熬偏方水喝。
刚刚石大哥从她家门口过的时候,招呼了一声。林大娘心细,觉得李青暖刚被分出田家,指定没落下个能熬药的物件,可救人这事儿等不得,所以她这才让林月娘匆匆送了药锅过来。
李青暖蹲在灶房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药锅,偶尔动一下也是看向正屋那边。也只有何氏来换热水的时候,她才会问一句话。
等何氏送了七八趟水进去后,李青暖这边的药汤也熬好了,恰好老大夫也给田铁石处理好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
扶着满头是冷汗的田铁石喝下药汤,然后老大夫开始开方子,“现在先得让人退热,要再这么下去,腿脚废不了,那脑子也得坏了。”手上麻溜儿的写着药房,大夫还一边嘱托着田铁石往后养伤时的一些忌讳。李青暖自然是应的干脆,只要能救回人,她是啥都舍得。
开方子开到最后,老大夫顿下了笔头,似乎有些为难的看向李青暖,“人的伤是包扎了,可精气是失了不少,补精气最好的自然是老参......只是老参的价格向来很贵......”
不是老大夫趁机要价,更不是他瞧不起这庄家户,或者要故意为难李青暖。而是对于乡下这些一辈子靠几亩泥土地过活儿的人家,一两老参的价格或许就会是他们十来年的积蓄。可是这重伤之后,最补阳气劲头的却也是老参。
话没说尽,李青暖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她现在不在乎银钱,所以赶紧应着,哀求大夫一定要开最好的药。她不管有啥难处,都会凑够银子给人抓药。
等药方开好了,李青暖才拜托了石大哥送大夫跟伙计回去,而还在李家的不少乡邻也都十几文几十文的凑齐了药钱。因为刚刚过了服兵役的风波,谁家也没啥闲钱儿,最后只凑出了一帖药的钱。
好在老大夫是个心善的,也没落井下石的再讨要诊金,只接了何氏递来的几个鸡蛋出了门。看着天儿越来越暗,在这里帮忙的人也就散了。
李青山去挡了鸡窝,又跟何氏和妹子商量了一下药费的事儿。李青暖也不含糊,直接翻出自己放在樟木箱里的几件衣裳,然后拿剪子剪开腰封,哗啦啦的把除去给田铁石顶人头之外的银子和铜板都倒了出来。
“大哥,这里边儿有你让大嫂借给我们的十五两银子,还有当时成亲你让我当体己的一两银子,再有就是铁石自己攒下的,”李青暖指着炕上的银子,然后又回身摸出田铁石不舍得卖掉的那两支银簪子,“本来是打算分家了,先暗地里还了你的银子。怎么说,卖掉了牛和猪,这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可现在,只能先紧着铁石养伤了。”
之前接了乡亲们帮忙凑起来的钱,一时怕她刚分家,身上要是有过多银子会节外生枝。她不怕田家那边再找麻烦,可她担心这钱被田家惦记上,用了啥手段要过去。田家那群鬼祟,可不会在意这是不是救命钱!二来她也是真怕田铁石留下的那点家底儿,不够给他医治的。
李青暖也知道大哥为了帮她凑银子,不仅卖了快要生产的老母猪和健壮的牛,还卖了地跟一片果木树。而且大哥早年时候,为了挣钱分家,也曾接过不少危险的活儿,工钱不少,可说不准哪天就没命了。所以最早时候,她就想着,等分了家,她先把大哥的银子添上。
却不想,现在别说还钱了,说不准还得连累大哥的光景。
李青山摆摆手,接过了银子。然后压着嗓门说明儿一早,他去镇上按着药房抓药回来,千金万金都没有人命重要。期间李青暖又跟大哥交代了几句,对外就说这钱是各处凑起来的,还有跟镖局预支的工钱,这才让大哥大嫂先去北屋里歇下。
☆、第7章.11/
或许是因为灌了止疼汤,田铁石倒是安稳了不少。加上后来老大夫给他灌了一剂散热的药,这会儿他的体温也没刚开始那么灼热了。
李青暖坐在炕沿上,看着胸口还在起伏的男人,也不知怎的又开始落泪,任她怎么刹都止不住。为了不惊扰他,李青暖甚至捂着嘴巴抽噎,最后哭的眼都有些花了。
之前他昏睡时紧绷着的神经,一瞬间就松弛下来,他还活着,还有心跳还有呼吸,这就是千好万好的。李青暖轻轻的把脑袋挨住田铁石的胸口,听着他渐渐有力的心跳,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沾湿了他的心口。
睡梦里田铁石似乎听到他媳妇在抽泣,那小小的声音很是委屈。他努力的想睁开眼,想问问他媳妇怎么了,想要抱抱她亲亲她,想让她止住哭。可眼皮子太沉了,沉的像是挂了好几块大石头一样。后来他好像听到媳妇说孩子,他的心狂喜,被拉着摸向媳妇供起来的小腹的手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可他就是没有力气睁开眼。
媳妇,我再睡会,等我休息够了,一定憋住了劲儿的睁开眼,看看你,看看咱们的娃。媳妇,你可别哭了,听见你哭,我的心撕拉撕拉的疼,难受的不行。媳妇,别担心,我答应过你回好好待你,就一定不会是匡人的话。
哭了一会儿,李青暖想到大夫说,等退了烧休息过劲儿了,他就会醒过来。她突然有笑起来,只要活着就是喜事儿。她抹干了眼,又下地用盆子里干净的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才又爬回到田铁石身边。
以前两人睡觉,这个男人总是要抱着她睡,有时候她嫌热往炕里边挪挪,这人还得跟着动动,一定要把自己抱个满怀才安生。三伏天火热的时候,他也不嫌麻烦的一边抱着自己一边扇蒲扇。这会儿他还睡着,李青暖就轻轻躺在他的身侧,伸手轻轻地搂住他精壮的腰身。
因着田铁石身体底子好,又常年干活儿,所以天刚大亮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稍稍偏头,瞧见自家媳妇缩着身子搂着自己睡觉,虽然身上还疼,可他还是抑制不住静静的裂开嘴笑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子的原因,李青暖这会儿睡的很沉,直到何氏敲门,她才被惊醒。一睁眼,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田铁石的额头,入手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这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田铁石看着还在犯迷糊的媳妇,心里觉得这小姑娘咋这么可爱呢?想到刚刚她的动作,也不知处于啥心理,田铁石居然嘿嘿轻笑出声。
听到动静彻底清醒过来的李青暖,抬头就撞入了一双黝黑真挚的眸子里。这个男人的眼神儿从来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一如既往的全是自己。
李青暖惊喜的坐起身,有些语无伦次的问他身上还疼不疼,哪里还不舒服,有没有饿。反正一连串的发问,那么急切切和关切。
田铁石咧了咧嘴,一/夜的安睡已经让他恢复了不少力气,虽然身上还有些疼,可到底比在山里草棚里提心吊胆时好多了。
“媳妇,你咋又瘦了?”田铁石费劲的拉过媳妇的手,小声的问道。
何氏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心里是焦急的不行,就怕妹夫还没好,妹子又给折进去了。昨儿她跟李青山说要守夜,看着田铁石,可李青暖也不知哪升起了一股子倔脾气,说啥也得留在正屋。现在可别是熬的太久了,身子给出了毛病。
她是当过娘的人,知道女人怀孕多难受。情急之下,她也不再敲门的,直接叫了在院子里做拐杖的李青山过来撞门。
还没等李青山撞门呢,李青暖就又哭又笑的开了门,把大哥跟嫂子迎进屋。
见田铁石醒了过来,俩人也知道他这算是没啥性命危险,现在就看着那重伤的腿跟肩胛能不能养好了。几个人都不是矫情的,也知道现在不是替妹子要说法,说委屈的时候。尤其是李青山,站在炕边上说了两句让他好好养着,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