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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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肩辇前,归娴见冷君诺手臂伸到近前,诧异看他一眼,便伸手搭住他的手腕。
木莲与木槿在后面相视一眼,见冷君诺没有恶意,才退开。
归娴稳稳在肩辇上坐下,理顺了裙摆。
冷君诺帮她放下了垂帘,提醒她坐稳,才命护卫们起行。
直通北门的路,比从南门来时,近了许多,却狭窄地不似皇亲国戚家的门邸,仅仅容纳一顶肩辇出入。
门檐处也无牌匾,左右都是商铺,倒是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肩辇抬到马车旁,方停下。
归娴下来,对冷君诺颔首道别,“十八少主请回吧,我有护卫和丫鬟陪同,不会有事。”
冷君诺却没再看她,只垂眼盯着她的裙摆边角,毕恭毕敬地道,“如此……王妃娘娘路上小心!还有……”
“十八少主请讲。”
“刚才,多谢王妃娘娘出言相助,虽然君诺回去还要领罚,凭王妃娘娘那番话,君诺定会少挨几鞭子。”
“我倒是有一句话,可以叫你免了剩下的鞭子。”
冷君诺惊愕抬眼,对上她笑眯着的眼睛,心头一悸,忙又垂下眼。
刚才他就发现,这女人的眼睛,比吸血鬼的眼睛更可怕。
她能洞穿人心底所有隐晦的秘密,然,有些人,洞穿了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她却在洞穿之后,不声不响,把那些秘密偷藏到自己心底,不知何时,她就会把这秘密当成利刃,凶猛捅在对方的心口上!
“十八少主回去,对太夫人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长情。
先帝既把世间最罕见最珍贵最难得的宝物都给她,便无惧流言蜚语。她这样遮掩隐藏,反而该愧对先帝的痴情。
再说,亲姐妹爱上同一男子的,多不胜数,她与太后娘娘,也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儿姐妹罢了。”
冷君诺见她转身要上车,忙上前两步,“王妃娘娘可知道祖母的脚是怎么没的?”
归娴猜过了答案,而且笃定,是古云姬斩断了古云荻的双足,古云荻妒恨她稳坐凤椅,所以千方百计,暗杀皇族子孙,削弱古云姬的势力。
“归娴不愿探人隐私,若十八少主想说,归娴愿闻其详。”
冷君诺看她左右。
归娴会意,忙叫木槿等到远处等。
冷君诺朝街道两端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是先帝驾崩那一年,祖母自己砍断的双足。”
“自己?”
“她说,她不是先帝的女人,无法入皇陵,就在冷家给自己建造一座陵墓,永远陪着先帝与世隔绝,孤绝终老。”
归娴没有感动,也没有感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冷君诺本以为她会长篇大论,唏嘘不已,见她反应淡漠,不禁疑惑。
“娘娘没有什么要说的?”
“归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痴情,旁人不该也没资格置喙。”
归娴自觉再没有必要与他聊下去,歉然颔首,“时间不早了,本妃真该告辞了,十八少主请留步。”
说完,她朝着看向这边的木槿伸手。
木槿忙过来扶她,木莲默契地忙打起车厢帘幕,早早做好准备伺候主子上车。
一行人随即便起行。
木莲跟在车旁,转头看了眼,见冷君诺返回门里面,忍不住朝车厢的小窗低声道,“娘娘,您不同情那位太夫人吗?竟然为爱的男人,斩断双足……”
木槿在这边亦是叹道,“这太夫人的确是难得的痴情人,先帝得有多爱她,才换来她这样的生死相随!”
归娴摇头笑了笑,“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不是送她什么宝物,把她供着,而是应该给她名分,与她生儿育女,与她平分天下,与她做最寻常的事,譬如,一起吃饭,一起赏花,一起给孩子取名字,一起规划孩子的未来。”
木莲和木槿,包括车子四周的一群丫鬟嬷嬷护卫,都不禁安静下来。
归娴放松下来,歪靠在方枕上,闭目慵懒地叹了口气,嘲讽笑道,“那巨大的深海鱼骨,珊瑚美人榻,还有什么天花乱坠的垂帘,都是御赐的东西,是不能亵渎,不能丢弃的,也是最耀目,最能引人妒忌的,却也是永生永世摆脱不了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