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与皇后的娘娘的意思是……”
金弄月本是等着她摔桌子砸茶盅,着实没想到,她竟冷静地问出这么一番话。
“皇上说,只要王爷不是纳妾,借私邸养着也没什么。皇后娘娘却是坚决反对的,一是王妃娘娘您有孕,二则冷家的谋逆之罪,势必要被太后娘娘重罚。朝中已然有许多人说古云荻与王爷乃是师徒,此时救一逆贼,实非明智之举,将来,若王爷被封为太子,少不得被百官与众亲王寻了话柄……”
归娴却是听出了几分意思。
血族中大半的人,仍是死盯着夜离觞,不愿他当储君,他便顺了大家的心意,断了大家的念想,顺便避免了其他皇子暗害。
经过这几日的事,他的心思倒是不难猜了。这个时候,该待她顺利诞下孩子,才是大事。
不过,看眼前,金弄月却是最愿意支持夜离觞的。
“此事,嬷嬷就当不曾对我说过吧!”
金弄月失望地眼瞳微黯,“娘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难道娘娘不想殿下被封储君?”
归娴失笑,“嬷嬷,您忘了?离觞攒下的银两都拿去赈灾了,还有给清筱与冷琉璃修建了楼阁,招兵买马是一纸空谈,手上更无实权,不过在刑部打打酱油,貌似极是受宠深得人心,却因与古云荻的关系,失了皇祖母的宠爱,如今的地位,恐怕是岌岌可危了。”
金弄月尴尬扬了扬唇角,又略坐片刻,告辞离开。
一回宫,她便飞身入了太后寝殿,在铺了牡丹长叹的台阶前跪下,“参见主子。”
歪躺在凤椅上慵懒小憩的古云姬,刚处理完冷家的残渣,听出是金弄月,她疲累地眼皮也没抬。
“都对归娴说了?”
“是。”
“离觞回去了?”
“还没。”
古云姬冷斥,“不知死活的蠢东西!对哀家阳奉阴违就罢了,现在还敢踩到哀家头上去了?!”
金弄月尴尬抿唇,避过夜离觞的话题,忙道,“王妃娘娘说,她与曲蝶和秦梅并无瓜葛,却也不愿看着她们被主子处置,建议主子将所有妃嫔皆升一级,嘉奖所有人的功勋,鉴于皇上只爱皇后一人,也该改一改后宫的封赏规矩。”
“嗯。”古云姬挑眉,思忖了一番,才察觉不对,赫然睁开眼睛,眼底却是血红一片怒火。“改规矩?我血族的规矩,这些年,只有细加完善,还从未改过,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主子,王妃娘娘说的都是实情,她担心,照此下去,太后娘娘将来管不住妃嫔,她说,她们都非鸟雀。”
古云姬闷了满腹怒火,面上已然透出几分不耐烦。“离觞那件事也提了?”
“是,王妃娘娘问皇上与皇后娘娘何意,除此之外,她亦不赞成王爷封储,说王爷一无钱,二无权,三地位岌岌可危。”
“哼哼……既然岌岌可危,她还对离觞的蠢事不置一词?”古云姬坐正了身子,思忖着僵了一阵,又嘲讽地嗤笑,“哀家不信她不希望离觞封储,这丫头如此沉得住气,可是比她那个只懂火冒三丈的母亲和皇后可怕多了!”
注意到金弄月还规矩跪着,也才沉思,她狐疑问道,“弄月,你在想什么?”
“奴婢只是在想,王妃娘娘平日是最反对王爷纳妾的,此前那些女人,都被王妃娘娘折腾了一番,为何此次动了真格的?她竟没恼火?”
金弄月说完,又忍不住担心地叹了口气。
“男人的心思,往往摇摆不定,若王妃娘娘长久如此淡漠不管,说不定王爷的心真的远了。”
古云姬也想不通,却也懒得再去多想,“去,把老六给哀家叫来,一并把恬妃宣召来,立储之事,不能再拖着,免得夜长梦多。”
金弄月遗憾地回想着归娴那神情,心不在焉地应着,“奴婢遵命!”
*
晚膳十分,饭菜摆上桌案,归娴耐心坐在桌案前等着,不准归云和归思动筷子,执意等夜离觞回来再吃。
夜离觞一进门,她便笑着迎出去,却见后面又跟进来一位女子,她脚步僵了一下,却不是她猜想的那位。是四公主夜妙戈,她还是与往常一样,一身红丝滚边的月白男装,英姿飒爽,惊艳俏丽,神情却冷如寒冰,分明带着怒火来的。
夜离觞则闲闲迈着脚步,打量着归娴一身水墨蝴蝶锦袍,如欣赏一幅画般惬意,上前正要抱住她,却见她朝着自己身后客气颔首,“四皇姐来的正好,赶上晚膳了。”
夜离觞这才发现,自己看娇妻看得入了神,全然没有察觉背后跟了人进门。
夜妙戈拍了下他的肩,也没与归娴说话,就大步流星进了厅堂内,坐下来就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归云和归思在桌子对面郁闷不已,肚子都已经咕咕叫。
归娴从厅堂那边转回视线,挽住夜离觞的手臂,嗅到他身上无甚异味,纠结的心头才舒展开,抬仰笑脸,细细看了看他,见他的确没有损伤,没有憔悴分毫,才道,“明钺没和你一道回来?”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手,环住她的肩,疼惜地在她额角轻吻,“他有了新府邸,从今往后你可以耳根子清静了。”
“他一个人住你放心?”
夜离觞脸色微僵,随即释然,“该学的他都学了,该教的咱们也教了他,他若还不知上进,那便是他的事了。”
归娴察觉到还少了一个人,愈加疑惑,“怎么花错也没回来?”
“我派他和泓一去安顿一个朋友,明儿一早他会回来。”
归娴呐呐哦了一声,沉默下去,发现自己想笑,却再也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