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吉光自然不信,便按着他的法子将那针捏在两指中间,竟真的一下子就穿了过去。她的两眼不由就是一阵大亮,抬头看着周湛笑道:“你竟连这个都会?”
“万物皆有学问。”周湛笑着,将她手中的针线拿开,又道:“你且先别忙着玩这些费精神的东西,好好将养两天。明儿是书院开学的日子,我就不带你去了,你在家再好好养上一天,后天再跟着我去学里。”
第二天,吉光自认为自己已经全好了,便一大早就去了清水阁。不想周湛说到做到,竟就是不肯带她去学里,只自顾自地领着那侍候笔墨的缄言去了书院。
吉光不禁一阵垂头丧气,又不想回西小院去,想了想,便去了灶下那边。
这还是她被周湛带走后第一次回到灶下。只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胖婶等人看到她过来,简直就跟看到那“笑面虎”杜头儿过来视察一般,竟全都那般规规矩矩地贴墙而立,一个个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就怕她找上她们谁说话一般。甚至连张妈妈也是一副生怕哪句话不对就得罪了她的模样,这不禁叫吉光深感一阵无趣。直到她看到那小梅躲在角落里,以一种恐惧加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她这才明白过来,她虽然没变,但在别人眼里,她已经不是灶下的那个小厮吉光了,而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于是,略跟众人闲话了几句后,吉光便匆匆从那灶下逃了出去。
站在灶下院外的过道上,吉光不禁一阵呆滞。看来王爷是听了她的劝,没把小梅赶走,可他那雷霆之怒,到底还是吓着了灶下的众人,以至于那些原本对她很亲切的众人,全都宁愿高高供起她来。
吉光原还打算去厨房里找那些厨娘们聊会儿天,听一会儿八卦的,经此一事,她便没了那兴致。
而叫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要抬脚走人,那张妈妈忽地从灶下后院里追了出来,却是将一个包袱塞在她的怀里,且还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她说着什么“多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话,直叫吉光一阵摸不着头脑。直到她打开那包袱,看到里面竟是她当初换下的、被张妈妈抱走的那套衣裳,她这才明白过来,不禁更加感觉一阵失落。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在小径上缓缓走着时,忽然便有几个婆子过来讨好地逗着她说话。她这会儿没那精神跟人应酬,那几个婆子却仍是不识相地纠缠着她,也亏得红绣身边的大丫环清明路过,正好看到了她,便赶走了那些婆子,把她给带回了撷英苑。
那红锦这会儿正好也在,听着清明说起吉光被婆子们围着的窘状,不由就是一阵大笑,又对吉光道:“那些人你可千万别搭理,这府里的人复杂得很,可不是谁都是心向着咱们爷的。”
吉光不禁一阵疑惑。
红绣笑道:“你跟她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又对吉光道:“你只要记得,爷身边的事,谁问你你都不能说就行。至于这府里,你若闲了想逛逛,便往我这里来。除了清水阁,府里怕也就是我这里是最干净了。”
红锦笑道:“如今怕还要加上个西小院。我可听凤凰说,爷把三姑和阿江送过去了呢。”又扭头对吉光道,“那都是我们自己人。”
吉光听了不禁一阵不解。这不是景王府吗?府里的人不应该都是景王的人吗?怎么还有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之分?
见她疑惑,红锦便伸手过来拍着她的肩笑道:“你还小,慢慢再告诉你。”又问起吉光的病。
因着她的病,最近她跟马头儿学吊嗓子的事也就被耽搁了下来。马头儿会的,红锦自然也会,便在那里指导着吉光如何发声,又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发声,声音要从丹田里出来,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好的。不过你若是能练好了,对你这小芦柴杆似的身子也有好处,好歹能叫你变结实些,别动不动就又病倒了。”说着,拉过她的胳膊道:“瞧瞧,这一病,竟又干瘦了一些。”
吉光听了不禁一阵吐舌憨笑。
几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渐渐的,便听红锦在那里又跟红绣抱怨道:“十月头上可就是太后的寿诞了,偏爷到现在也没能定下戏码,宗人府那边都催了好几回了。等爷回来,你帮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红绣笑道:“不用等爷回来,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爷是嫌那些戏没有新意。”
红锦不禁一撇嘴,“有新意的戏,敢拿到宫里去演吗?!”
这话不禁叫吉光听了又是一阵不解。红绣便对她解释道:“宫里规矩大,新戏里面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触犯了禁忌,所以一般新戏才不会往宫里去演。”
吉光忍不住道:“那宫里的贵人们也挺可怜的,连出新戏都看不到。”
红绣和红锦对视一眼,不由全都一阵哈哈大笑。
☆、第七十二章·王爷多如狗
第七十二章·王爷多如狗
第二天,周湛果然如约带着吉光和寡言两个去上学了,平常侍候王爷笔墨的缄言反而被留在了家里。看着吉光高高兴兴跟着王爷出门,缄言忍不住就冲着她抛过去一个白眼儿,吉光则淘气地冲他一吐舌。
吉光从没上过学,书院在她的想像里,应是个极为神圣之地,因此一路上她都显得很是兴奋。若不是周湛一直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不搭理她,她就要拉着他,向他打听那学院的事了。
马车穿街过巷,隔着那平湖的湖面,远远已经能够看到杏林书院的那片琉璃瓦屋顶时,周湛忽然道:“今天有你爹的课。”
吉光一怔。自那天她父亲来过后,这还是周湛第一次跟她提及徐世衡。之前好几次她有心提及这话题,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岔了过去。于是她赶紧坐直身体,将那句闷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她向着周湛诚恳道歉道,“如果他再来找您,请您让我来对付他。”若不是她突然犯病,她定然是要冲进偏厅去,把这话当着徐世衡和周湛的面说开的。“您已经好心庇护于我了,我不想再给您添多余的麻烦。”
“找你?”周湛抬眸看看她,懒洋洋地道:“你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吉光眨眼。
“他找过来,不过是因为他觉得我是想要用你来对付他,这种事,不找我说,找你说有什么用?至于说你认不认他这个爹,这不是这件事的重点。”周湛冷然道。
吉光不由就垂下头去。
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周湛道:“又难过了?”
吉光摇头,“不是难过,就是……”
她一时找不着那能描述她此刻复杂心绪的词语,便只得又是一阵摇头,直摇得那头顶的马尾辫一阵乱晃,却是叫周湛不经意间忆起她那长发弯弯曲曲披散在大迎枕上的模样。
想着眼前这看着一副男孩模样的吉光到底仍是个女孩,他的眉不由就是微微一皱,道:“你可有想过你的将来?”
将来?吉光抬头,眸中一片茫然。
周湛扯扯唇角,露出一个讥嘲的笑,道:“也是,你才十二岁,将来对于你来说还很遥远。”
吉光看看他,忍不住嘀咕道:“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周湛唇边的冷意不禁更深了几分,“可我怎么觉得,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呢。”
吉光眨眨眼,抬眸望向他。那坦诚无瑕的眼眸,直看得周湛一阵心头不忍,便从那扇袋里抽出扇子,一边打开一边道:“许我该把你还回去才是正理。”
吉光看着他拿出那扇子,原正想着这位爷吩咐她管扇子,可直到今天也没人把这活计交给她时,就听到周湛不紧不慢地来了这么一句。
瞬间,她便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般绷直脊背,瞪着两只眼看向周湛。
周湛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摇着那扇子缓缓又道:“不管你爹想把你弄回去,这中间有着多少私心杂念,但至少有一点他说得对,若是将来叫人知道你曾在我这府里呆过,你就再无将来可言了。”
吉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那紧绷的小脸上一片倔强。
这个问题,他们早就已经讨论过了。
二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居然是周湛先退让了一步,默默叹息一声,靠着那椅背看着她道:“记住我的话。现在你还小,还不明白,等哪一天你明白了,觉得呆在我这里果然已经不合适了,你想走的话,也不用过来跟我说什么,直接拿着你的东西回家去就是。”顿了顿,又怅然加上一句,“千万别来跟我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