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羽坐在周湛的对面,不时从浓长睫毛下偷眼瞅一瞅周湛。见周湛的眼转过来,她又赶紧装作个无事人一般转开视线。而等周湛的眼才刚一转开,她便又从睫毛下方偷偷盯着周湛看个不停,直看得周湛心下一阵皱眉,忽地一扭头,捉住她的视线,喝道:“你可知错?!”
翩羽被他逮个正着,不由吓得把背往那座椅里一靠,又听着这一声喝,这才想起她是未经他的同意私自出的府,便老实低了头,拿一只靴尖悄悄踩着另一只薄底靴的靴边。
她这乖乖等着挨训的小模样,叫周湛那想要发作的火气,竟一下子闷在肚子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可不教训她,他又知道,依着她那一贯打蛇随棒上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登鼻子上脸。亏得这一回把她拐出去的是十一娘,若是换作别人,万一再出个什么事,他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咬咬牙,硬起心肠喝道:“说话!”
那一刻,不用六公主说什么他像爹,他自个儿都觉得,他很有个大家长的味道。
翩羽又偷偷从睫毛下偷窥了他一眼,正想着要怎么替自己辩解,就见周湛又皱了眉,“要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这么偷着看算什么?!”
于是翩羽一抬头,真个儿大大方方地盯着周湛一阵瞅。
周湛先还皱着个眉,可等他的眼落进翩羽的眼里,看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猫眼里,他自个儿那清晰的倒影时,他心头忽地就是一荡,直荡得那原想要给她个教训的念头,忽地就荡然无存了。
他忍不住向着她探过身子,将一只手支在她头侧的车壁上,整个人凑过去,盯着她那仅在咫尺距离间的脸庞。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拉上窗帘的车厢内光线更是昏暗。昏暗中,偏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像是会自己发光般,叫人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翩羽被他这突然的逼进惊得一阵僵直,又不敢太过明显地躲闪,只一会儿抬眸一会儿垂眼地忽闪着个眼,叫浓密的睫毛如扇子般不安地上下掀动着。
这忽闪着的眼睫,直闪得周湛不自觉地就握紧了拳,一股酥-痒难耐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就仿佛是那睫毛正轻轻搔着他心头的痒处一般……
他蓦地沉住呼吸,稍稍忍耐了片刻,等那莫名的瘙痒感退却,剩下的,便是一股令他心跳又沉又重,仿佛满盈了整个身心的,柔软而又温暖的感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却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只要靠近她,这种感觉便会无地自生。而……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柔柔暖暖的充实感,竟像是能叫人上瘾一般……
他不自觉地弯了手臂,整个人又向她更靠近了一些。
周湛的靠近,莫名就叫翩羽的心跳一阵失衡。她先还不停地抬眼去看他,可随着他的越靠越近,她的心跳竟越来越乱,整个人都如僵了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僵直着脊背不敢动弹,脑子里一阵糊涂一阵清醒。清醒时,她知道这情况不对劲;糊涂时,就只能感觉到浑身在发热,脸颊在发烫……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拂着她的刘海,感觉到他撑在她头侧手臂的温热,以及他身上那如松针般辛辣冷冽的气息……
渐渐的,那清醒的部分越来越少,糊涂的部分越来越多,她不敢再抬眼,只垂着个眼,一只脚默默踩上另一只脚,两只手紧紧抓着座垫,心中若有期待,似有欢喜,也隐隐有些不安……
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叫她心头混乱成一团,无法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
于是她只得选择屏息静待。
只是,周湛那里却没有再往她那边靠近过去,只这么半弯着手臂,静静悬在她的上空,低头默默凝视着她。
这个距离,令他感觉舒适、惬意,心跳加速,浑身充满了因靠近她而带来的微微兴奋感,却又不至于叫他生出更深层的别的意动。他停在这个距离上,心满意足。
他心满意足了,翩羽那里却是紧张到不行。这个距离,很是能够压迫人,她虽不知道后世所谓的“安全距离”,却也本能地知道,他靠近她的这个距离,对于她来说,是个威胁。
她垂着眼,左思右想,怎么也猜不到这位爷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这一招,是他新发明的什么惩罚手段?
也对,就这么悬而未决,叫她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着,果然是他这个荒唐王爷才能想得出来的刁钻点子!
翩羽又咬了咬唇,以英勇就义般的决绝蓦地一抬头,闭着个眼道:“你还是打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壁咚,哈哈
☆、第一百二十五章·乳臭未干
第一百二十五章·乳臭未干
翩羽这蓦地一抬头,倒把周湛吓了一跳。垂眸看去,就只见她仰着个头,紧闭着个眼,竟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原本就圆润饱满的下唇,才刚刚被她咬过,此刻红艳艳的,闪着些许水润光泽,一如那枝头已成熟的果实,单邀着人来采……
蓦地,原本已经散却的酥麻瘙痒,竟如大浪般铺天盖地袭来。周湛那含笑的眼眸忽地一沉,呼吸为之一窒,脑中只觉得一阵嗡鸣,忍不住就向着那红唇俯下身去……
俯得近了,便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正紧张地拂着他的脸颊。
他蓦地定住,抬起眼眸,将她那张紧绷着的小脸细细端详半晌,终究闭了眼,心头默默一叹,直起腰,抬手揪住她的马尾辫,毫不客气地用力将她的头往下一按,直到看不到她的红唇,这才带着三分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气道:“回去禁足一个月!”
周湛这一下真是毫不客气,把翩羽的头皮都给揪疼了。她抬手揉揉发根,又打睫毛下方瞅着已经退回对面座椅上的周湛,忍不住悄悄吞咽了一下。
虽然刚才她并没有睁眼,可仍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且她还知道,有那么一刻,他靠得她极近。她还以为他大概想要咬她,或是想到了个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惩罚手段,不想他竟什么都没做,忽地又这么退了回去。
这不禁叫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可是,”她揉着发根,打手腕底下瞅着周湛,“你答应了几位殿下,放我去帮忙的……”
“答应的事就不能反悔了吗?”周湛双手抱胸,挑着那八字眉瞪着她。
翩羽撇撇嘴,往角落里挪了挪,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了句“君子言而有信”。
“哼,”周湛一声冷哼,“你哪只眼看到我是君子了?世间既然存着‘反悔’二字,那便是说,答应的事就可以反悔,不然也不用特意造出这么两个字来了。”
这歪理,直叫翩羽默默翻了个眼儿。跟他这么久,她岂能不知,每当他这般胡搅蛮缠时,便是他心情不爽之际。
她思来想去,觉得他心情不爽,十有八-九怕还是因为她没打招呼就私自出府的事。又想着周湛虽然对她好,可说到底,她仍是王府的一个下人,虽说这次被拉出门,有她的不得已,可到底还是犯了规矩,便正了正身子,正而八经冲着周湛一阵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保证,没下次了。”
周湛默默瞪了她好一会儿。她每回都这样,知道错了后,从不像别人那样推诿责任,总是那么干脆利落的认错,偏她这认真认错的模样,竟也叫他看得是那么的心动,恨不得将她揽进怀里……
周湛之所以会有那不靠谱的名号,便是因为他一向随性惯了,这般脑子里动了念头,手上便真的伸过去,一把将翩羽从对面的座椅上拉过来,又将她转了个身,令她的背紧贴进他的怀里,手臂环在她的肩头,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幽幽叹息一声,嘟囔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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