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过是替宁枕山留下了一点记忆。”
顾濯跨在马上,马蹄往前挪了几步,“江山易主,受忠帝也已经死了,若是重善将军要对我的人做些什么,我也不会念及旧情。”
当初顾濯是谢熠秋的侍君,满帝京皆知,却唯有与他交好之人知道他并非真心,一切皆是为了李南淮。但现在顾濯说出这番话,倒是令宁枕山瞬间明白了,顾濯此人从未说过真话,连做法都是难辨真假。
宁枕山心中明了,今日一遭,便注定要将从前的一些小恩小怨都了结了,不要再左右相顾。他定是要回西北的,不论李南淮打算如何对待他,他都是要回去的,不只是因为帝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更是因为他心里有一块没有愈合的疤。来日李南淮下令收复青甘,他自会首当其冲,生死不论。
他双膝下跪,而后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算是还了受忠帝当初对他家人的顾念之情。
他上了马,道:“将士本该死沙场,诛敌寇,收疆土。江山社稷于谁手,终究皆为同池鱼。若天下不安,失地难收,我刀剑刺椎亦无妨。若天下和乐,盛世安康,我隐匿山野无功禄,亦甘之如饴。顾大人且守好你的人,我会守好北明的江山。”
他一生都不适合争权夺利,却一生都在旁人的争权夺利中奔波,或身死,或苟活,难见妻儿,亦难守山河。
顾濯拱手,“重善将军若有朝一日拿回青甘,也算不负自己重活一世。天下之辈,没如将军。”
卫军为宁枕山让开了一条路,他没有退路,那是他唯一的路了。论算计,他算不过任何一个人,便一生都活在别人的算计中,唯靠着一口硬气活着。而今,他便是要靠着这一口硬气,不再掺和任何算计。
顾濯瞧着他策马扬鞭,湮没在飞尘中,往后看,是升入苍穹的黑烟,顾濯掉转马头,一只手紧紧握着谢熠秋的手。“秋玉,你丢失的军械,我一个不落的替你拿回来。”
还有他这么多年被谩骂与误解埋进尘埃里的尊严。
第90章
谢熠秋带了一千卫军随行,只得找了地方安营扎寨。顾濯今日一路颠沛,又喝了郑覃府上的酒,好似喝了假酒,一下午都觉得身子不舒坦。
这地方是一处早已空无一人的寨子,今夜却燃着篝火,在寒夜里热气腾腾。窗子四下漏风,顾濯头疼地倚靠在屋内燃起的火堆旁。
两人早已用了晚饭,但却没有丝毫的困意,顾濯盯着燃烧的火,心想着宁枕山一生辛苦,因为别人的争斗而令自己在生死边缘终日沉浮,竟还能说出那般大义之辞,实属不易。而他却做不到,或是舍己渡人,或是头悬梁锥刺股,又或是以德报怨,他都做不到,他睚眦必报,铢锱必较。他创造出一个混乱又争权夺利的世界,将某个人视为虚构世界里的玩物,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而他将自己困在这里,便是要自己承担自己做下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