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城一霸头,外号叫混三。”明子说……
混三甩下一撂票子,提上裤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跟几个喽啰醉醺醺地出了夜场的门。
混三这阵子是真得瑟,到处干了几仗,名头叫得响,说不出的威风。他在南城还没有敢惹他的人,混三的心里是那么痛快。
没走出多远,阴影底下走出来一个人。
“你是混三?”
“是我。谁啊?”混三眯着眼睛想把人看清楚。
“前几天在‘光阳’你花了人?”
“没错儿!”混三虽然酒喝多了,脑子还清楚。他想起来了,是在城东地界儿开张的光阳打了一个小子,把人打进了医院。
“干你屁事?你是谁?”混三的混子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他警觉了。
“我是他哥。”
混三努力睁大眼,看着从阴影下走出来的人。他在记忆里辨认着这张脸,想回忆是否见过这个人。
但他并没来及。这是混三见他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血突然糊下了他的头脸,他的眼前布满了红色的血雾,像他刚刚干过的那个小姐妖艳的红裙。
“三哥!!”
“操!抄家伙!”
……
混三始终想爬起来,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这个机会。
混三很久以后都没明白,大小街头混战他是打出来的名气,却在这一晚上,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那是一种会被人弄死的恐惧感。真正来自死亡的恐惧。那完全不是打架的路数。甚至没有打架的过程。
混三和满地滚的喽啰倒在地上,混三一只胳膊软软地垂着,像一截烂藕。给生生地折断了,生折。
他半只脸深陷在泥里,脸上踩上一只脚,将他蹬下泥中。血污混着泥泞,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的脑袋。
混三张开嘴,艰难地想说话,一张口就往外吐着血沫子。
“……不……不敢了……”
这晚上的阴影,留在了混三的后半辈子。
单军蹲了下来,混三的半只耳朵已经失去了功能,听见他的声音像遥远的轰鸣。
“再碰我兄弟,没你这个人。”
单军走进军区礼堂。
他裹上了一件衣服,遮挡住身上血迹,掀开遮挡光线的门帘。
漆黑一团的礼堂里在放宣教电影,荧幕上的光线照着一排排军容整齐的军人。
各处室连队的官兵都坐在这里,满满一个大厅,在黑暗中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但是单军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
周海锋不经意地回头,和过道上的单军目光交会。
单军看着周海锋,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他只是想看看他。
单军到了后排角落边上坐下。电影上演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坐在那儿,脑子里晃动着病床上的王爷,他包着绷带的脸。荧幕上反射的幽幽的光照着单军的脸,没有表情。
有人在他的身后坐下。一个军帽戴在了单军的头上。帽檐往下拉低,遮住了单军的脸。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一双臂膀环上了单军的脖子。单军并不回头,头颈向后靠去,背后承接着他的,是一个温暖的肩窝。
周海锋横过胳膊,将单军的肩膀搂进怀中。另一只手摸着单军的后颈,手指缓缓抚摩,抚过他短短的发根。
单军抬起右手,抱住了环搂着他的那只胳膊。
他们静静地搂抱着,并不引人注意,像两个关系亲近的战士,前后抱着看电影。
黑暗里,单军攥住了周海锋的手,十指分开,扣在了一起……
警卫连营房前,战士们在晚点名,结束后各班带回,洗漱就寝。
单军靠在对面水杉树下的阴影里。场院里空了,四层楼的连队宿舍次第亮起了灯光。单军抬头看着周海锋他们宿舍的灯,那白炽的灯光和军队营房特有的方方正正的大窗户,透着灯光的明亮和里面晃动的人影。
这是单军从小就熟悉的楼,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觉得这座楼像现在这样,具有了意义。
那个窗口让他温暖。只是在这儿站着,看到那灯光,他觉得平静,踏实。
高二的时候,明子死心塌地喜欢上一个女生,天天晚上守在她楼下一守就是一整夜,什么也不干,就傻傻看着她家的窗台,单军那时候还骂他傻逼。
现在,单军明白那感觉了。
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傻逼,心甘情愿的傻逼。
窗口出现了一个军人的身影,和他对望,直到快要熄灯,单军对他一笑,做了告别的手势,转身往回走去。
夜色下,单军走着,听到后面追来的跑步声,回过头。
他愕然看着周海锋跑到面前。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