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不管怎么安慰,心里的刺总是拔不掉。
他的旁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衣衫破旧,背部佝偻,进了贡院就像到家一样,轻车熟路,也不知道考了多少次。
唐慎还见到了不会题目发疯狂叫的,见到考一半身体撑不住,抱憾收场的,见到分到粪号,被恶心的提前逃跑的……
形形色色的人,贡院就像是一个大戏台,悲多喜少,唐慎不断承受着来自心头的拷问。自己能参加乡试已经是走了后门,如果再用关键字,抢走了举人的名额,录取的人数有限,他上去就代表着一个学子也落榜,何其残忍,何其不公!
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己参加考试,不就是想给儿子做一个榜样,如果选择了不光彩的手段,哪怕是考上举人,能抬得起头吗?
唐慎足足枯坐了半天,弄得巡查的士兵都暗暗摇头,心中鄙夷,长得不错,没想到一个字都不会写,真是个草包!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层层乌云散开,露出了晴朗的日头,阳光照进了号棚,唐慎突然觉得暖洋洋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
他不再犹豫,去他娘的关键句,问心无愧比什么都重要!优美的文字从他的笔端流出,福至心灵,文思如泉涌,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七篇八股文竟然全数完成。
等到交了卷,唐慎又变得恐惧起来,要是考不中举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儿子的苦心,要让多少人失望!
自己怎么就这么妇人之仁?唐慎不断问着自己,惶惶然走出了科场……
“毅儿,要责怪就责怪你爹吧!反正都是我的错!”
“哈哈哈!”唐毅突然仰天大笑,激动地抱起了老爹,狂喜道:“爹,你太棒了!孩儿佩服!”
唐慎被弄得傻了,“毅儿,你没疯吧,爹中不了举人,咱们家……”
唐毅一摆手,拦住了老爹,笑道:“爹,相信我,好人有好报的!”
放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万千的学子都在等着最后的宣判,天不亮应天贡院的前面就被学子堵满了,每个人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向里面巴望,每当贴出一个名字,小心脏就忽悠了一下。
早已准备好的报喜队伍撒腿就跑,三年一次,哪怕是再穷的学子,都会准备丰厚的赏银,哪怕借钱!实际上中了举人,就再也不愁银子了……
喜庆的锣鼓声,不时传来的阵阵鞭炮,预示着一个个新的举人老爷诞生,到处都是一派欢腾。
唐慎没有去贡院,而是坐在了椅子上,大手用力地抓着扶手,时间飞逝,距离午时越来越近,唐慎颓然地摇摇头。
“唉,到底还是没中啊!”
他站起身,默默向后走去。突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家人疯狂地叫喊。
“中了,老爷中了!”
唐慎猛地转身,飞步冲到了门外,就听报喜的人大声喊道:“恭喜太仓州老爷唐讳慎高中南直隶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啊!”
“中了,竟然中了!”唐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眼中满是泪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捷报。
报喜的人倒是不意外,什么样的没见过,甚至有人高兴的昏过去呢!关口是赏银,可别高兴的忘了。
唐家当然不会忘了,书童沈林拿着一把金叶子,塞到了报喜的人手里。
见过赏银子的,可没见过赏金子的,真壕啊!
“恭喜唐老爷,贺喜唐老爷,转过年,您高中三鼎甲,小的们提前贺喜了!”
……
“唉,弄巧成拙,弄巧成拙啊!”
唐顺之不住摇头叹息,他的面前早就摆好了中举的名单,心学门人只占了三成出头,要知道上一次心学弟子可是足足有八成之多!
所有使用关键句式,或者文风类似的,一律被黜落,可谓损失惨重。毫无疑问,敢正面挑战心学的只有严嵩严阁老!
这一次搜查比以往仔细了十倍,阅卷的时候,更是把矛头对准了心学一脉,杀得毫不留情,不管多好的文章,只要涉及到了关键句子,一律不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阶想扩大心学影响力,严嵩想打压竞争者,南直隶又是徐阁老的老家,一旦乡试出了包,就能把火烧到徐阁老的身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没想到啊,心学一脉竟然也有叛徒,可悲可叹啊!”唐顺之冲着唐毅苦笑道:“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你爹取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