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那当然,”我哼哼,“亲兄妹也得明算账呢!”
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脸色都变了许多,“那你之前送我的那些……”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一边给他顺着毛,一边作出黑脸包拯铁面无私的模样,一本正经道,“这是唐糖和我的共同财产,还是她六我四,我哪儿有胆拿着她的血汗随便送人嘛!”
林溪一言不发,只一瞬不瞬地将我看着。由于他的眼睛长得太风流,我总会嫌弃太轻佻肤浅,但其实但凡眼神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形虽然风流,但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却黑得幽深,从来望不到底。此时被他这样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问问他到底要干嘛,却见他那漆黑的眸子里突然漾出几丝轻轻浅浅的笑来,薄唇微微开合,连声音都带着些欢快,“我开玩笑的,你急什么?”
然后他环顾了下四周,转头问我,“你觉不觉得你这里缺点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四处张望,货架整齐,商品琳琅,实在是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免不得狐疑,索性好奇地朝着他眨了眨眼,问道,“缺什么啊?”
“你们这里全是手工品,没有任何东西是纯天然的。”他如老僧入定,淡然提醒。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手工店啊!”我不解,却又突然了然,“难道要把店面一分为二,一半卖鲜花,一半卖手工艺品?”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溪沉吟。
我只好无语问苍天。
谁知第二天,林溪就给我搬来了两盆常青树,一盆摆在柜台边,一盆摆在门口。
边摆弄还边念叨着,“一一啊,你们开业时我还在出差,没过来帮忙也没有送礼物,今天可都补上了。”
我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的声音震得是外焦里嫩,他说,“看在我又是送礼又是出力的份上,一一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
疑问句式,命令语气。
于是我就被他大宰了一顿。
自从我们的“一缘堂”开业以来,我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会待在那里,有顾客的时候就上前帮忙服务,没有顾客时,就玩玩手机、做做手工,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刚开始时,妈妈总觉得这样两头忙活实在太累了,总想让我辞掉一个。不过看我乐在其中,也便不再干涉。
再后来,我们聘到了助手,再加上唐糖的表妹还有表妹的表妹,终于不再缺人手,也便用不着我和唐糖两个“老板娘”日日轮番坐镇,时间又自由了许多。
之前迫于无奈对唐糖许下的誓言,最终在唐糖的遗忘下无疾而终。天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她忘记了,毕竟如果她当真追究到底,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向她交代。
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东西,要怎样说给别人听呢?
也许我只是受不了孤独,反正是搭伙过日子,只要能好好过,跟谁都是一样的。
我与徐阳的关系依旧与往常一样,一样的见面、吃饭、聊天、看电影、看展览,我会跟他讲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各种呆萌的趣事,说到激动处会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他总会很配合地笑笑,有时候也会故作沉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调侃一句,“原来做幼儿园老师这么有意思啊,看来我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弃医从教了?”
他有时也会提到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有时会提起紧张的医患关系,有时会提起生命的变幻无常,有时会提起人心的世态炎凉。他的故事大都很沉重,就算是有人经历几番惊险后最终死里逃生,过程也总是让人为之一痛。更遑论那些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事例,腰缠万贯而药石无效的,有法可医却因囊中羞涩而不得不放弃治疗的,病人一个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儿子们却在门口大吵着争家产的,比比皆是。
我们都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过无数的故事,只是,我的总过于轻松,而他的,又过于沉重。
沉重的故事,饶是你用再怎么轻松的语气讲出来,也难逃沉重的牢笼。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也实在太过沉重,他讲着讲着,就会跳到其他的话题上去。他向来健谈,又生就阳光,总能恰到好处地转向另一个话题,毫不突兀,却又风格迥异,马上就能让我一扫之前的阴郁甚至轻笑出声来。
我曾经问过他,每天都要目睹这么多的生死挣扎、离合悲欢,不会难受吗?
他笑笑,说司空见惯的东西,总容易让人习以为常。
我没有接话,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他,一边又暗想,我还是想多习以为常一些简单愉快的东西。
明明没有说出口,徐阳却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在我面前郑重承诺,“一一你放心,以后这所有的阴霾与负担都由我来承担,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这实在是再甜蜜不过的情话,我有些无所适从。
平安夜那晚徐阳本来约我去迪士尼,这是我俩从来没有一起去过的地方,他知道我晕车,知道我胆小,知道我第一次去游乐场时的凄惨下场。却也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物种,会对某种东西爱恨交加,喜忧参半,明明不能接触却还是心心念念地想要碰碰。
平安夜,据说那里布置得很美,有各种有意思的活动。
只是在我一切都收拾妥当、兴高采烈地等待着他出现在楼下,然后一起出发时,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语气焦急,带着十足的歉意,他说,“一一,真的对不起,刚刚突然来了个病人,我们科人手不够,我走不开……”
我了然地点点头,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笑笑,“没关系的,你先忙。”
“今晚可能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我顿了顿,突然笑道,“平安夜嘛,平安最好,祝你们手术顺利。”
于是当天晚上百无聊赖的我去了我们的“一缘堂”,唐糖看到我的时候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知道她向来表情夸张,也便见怪不怪了。
“程一一,你不是去约会了吗?”她穿越店里的人山人海挤到我的面前,大声冲我吼,“你……你不会放他鸽子了吧?”
我看着周围的人射来的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一脸羞愧地伸手去捂她的嘴,她却早走防备,轻巧便躲开了。
“程一一,今天店里这么忙我都忍痛割爱放你走了,大好青年你不好好抓着,大好时光你不好好约会,你竟然放他鸽子!”
“我没有放他鸽子。”我扶额,唐糖你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安安静静等人把话说完?
“真的?”她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我点头。
“那……”她声音一下子压低了不知道多少分贝,“是他放你鸽子了?”
我想了想,再点点头。
就见唐糖别有深意地拍拍我的肩膀,讪笑道,“哎,男人嘛,工作忙,这是人家有上进心,你体谅着点儿就好,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程一一真的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