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云娘的妈妈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屋外,看戏的村人们,觉得议论够了,戏也看够了,该回家了。
江小朵也随着众人,摸黑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妈妈宁珑已经把妹妹安顿睡下了,江小朵来到妈妈身边,问道:“妈,咱村子里,风流韵事怎么这么多呢?”
“唉,谁知道呢?许是无聊,真真假假,也搞不清楚,哪个传言是真,哪个传言是假。咱农村人啦,娱乐活动不多,除了种种地,晚上看看电视,也没其它事可干啦。所以,大家伙就耍耍嘴皮子,张家长李家短搬弄是非。要是有那些不安分的男男女女,可不就趁着男人女人几天不在家,乱搞一起了。”
“不过,我看,大多数村里人还是很本分老实啊,比如说您,就没人敢说您的闲话。”
“鬼丫头,就你话多。妈呀,年老色衰,家里一屁股债,谁敢搅合咱家这个烂摊子。你说得倒是没错,大多数村里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只有少数那些没脸没皮的,丢村里人的脸。”
母女两个唠嗑一会,各自洗洗睡了。
第二天,听说二愣子被人打了,打得半死不活,下不来床。
大家跑去二愣子家,问他:“二愣子,你看清没,谁打得你,下手这么狠。”
二愣子做了亏心事,眼神闪躲,眼皮耷拉着,也不敢看大家,嗫嚅着小声说:“我,我,我没看清,夜晚太黑。”
“二愣子,我看你是做了亏心事,半夜鬼敲门来打你了吧。”
其实,二愣子看清了,打他的,人高马大,是刚刚死去云娘的丈夫。
可是,二愣子知道,自己占了人家老婆的便宜,村里人“毒舌”般的流言,又无形中杀死了云娘,自己就算被打,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肚子里咽了。
说什么呢,都是自己的错,间接害死了一个好女人。
云娘的父母哭完女儿,又转过头来找女婿算账。
“你这个混蛋王八羔子,虐待我女儿,她才想不开轻生的,看我不打死你。”
丈母娘说着,就脱了脚上的皮鞋,抓在手里朝女婿身上狠狠抽去,抽得女婿“哎哟哎哟”直叫唤,却没有闪躲。
村里有人过来劝架,也被丈母娘用皮鞋打跑了,“怎么劝架呢,人家女儿毕竟死了,是活生生的事实。”
江小朵勇敢,跑过去冲着云娘妈妈大吼一声:“阿婆,您女儿已经死了,正孤零零躺在堂屋里,您在这里大打出手,是要让她死了也走得不安心吗?”
云娘妈妈听到这声大吼,知道说的确实是事实,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闹怎么打,女儿也是永远去了。
长叹一声丢下手里的皮鞋,又跑到堂屋里云娘身边,儿啊肉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村里人的流言满天飞,不过,这流言绕过了云娘的丈夫,飞到了所有其它不相干的人那里。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云娘给丈夫头上长草,除了她丈夫本人。
这就是那句话,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所以,云娘死后,云娘的丈夫仍然体体面面给她办了场丧事。
丈夫给云娘买了口上等材质的棺材,穿了身紫色真丝对襟的薄袄子、棉绸裤子,黑色的新皮鞋。
还特意叫人给云娘化了妆,所以,死去的云娘,躺在棺材里,白脸红唇,就像活着一般生动。
传说自杀的人,因为内心有委屈,可能死了魂灵不散,阎王爷不收,很难安魂。
所以,云娘的丈夫又专门请了安魂的道士,给云娘安魂。
只见道士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头上扎着道士箍,手持一柄长柄须,围绕着云娘的棺材,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念着各种常人听不懂的咒语,好像在召唤云娘安心走一般。
又请了和尚来家里不眠不休,念经三天三夜,超度亡灵。
四天后,云娘的棺材终于从家里抬出,开始送葬了。
痴呆的大儿子抱着云娘的灵柩,公公说小儿子是野种,不让小儿子抱灵柩。
云娘的父母亲友,一路随着棺材哀嚎,哭得令人肝肠寸断。
象征死人的纸扎小白花,撒满一路。
送别死人的鞭炮,一路放个不停,没有停歇。
喇叭唢呐,哀乐不断。
最终,云娘在亲友们的哭声中,走向了另外一个世界。
江小朵跟随着送葬队伍,经历了两次死别,内心感慨万千:
“人啊,来的时候,“哇哇”哭着来到这个世界;死的时候,别人哭天抢地,送往另外一个世界。苦也好,累也好,冷也罢,热也罢,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来过人间这不长不短的一生。”
不是吗?好死,不如赖活着。
江小朵的生活穷困潦倒,一地鸡毛,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字。
死了,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人生她妈的彻底完蛋了。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是未知,一切都还有可能。
珍惜活着,珍惜当下,再谈,活着的其它各种可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