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是她特别强调过的、商业上该注意的事项与原则。
整整一抽屉的纸条,全是她说过的话、写过的字、交待过的事情,都是随手撕了笔记本、或便笺纸。
很随意。
很完整。
很……用心。
夏千语轻轻的将抽屉关上,缓缓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边,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玻璃幕墙后模糊成一片。
“唐宁,第一次,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利弊、不知道什么是性价比。”
“你多受哪怕一点点的苦工,我都觉得不合算;于我来说,大约没有什么得到,值得用你的自由、用你的苦难去换的。”
“怎么办?”
“或许……在我不能理智的做决定的时候,就让你自己来做决定?”
夏千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各种可能,想了又想后,拿起电话给顾止安打了过去:
“gary,唐宁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恩,好。”电话那边,顾止安似是明白她的为难,回答得非常利落。
她以为,他至少会教训她:任何时候都不要让感情左右了理智。
或许,都是爱过的人吧。
所以他们都懂得,人这一辈子,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失去理智、有那么一次感情大过了理智去。
即便,如她们这般现实,且将利益看得大过天的人。
夏千语心里由衷感谢着顾止安的理解,理了理思绪后,轻声说道:“berlin想一次递一些证据到法院,以此来胁迫我帮他取得总部更高的职位;最后达到他的目的,他便停止证据的递送,或者撤诉;他这种做法,于我们来说:我们的节奏完全由他控制,只要我们在乎唐宁的审判结果,我们就只能被他牵着走,不仅要主动快速推动事情的进展,还要做到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对于我们来说太被动了。”
“对于唐宁来说,一直处于不停的审判推进中,在精神上是极大的折磨;加上一次一次的证据提交,法官对他的印象会非常差,最后就算berlin撤诉,唐宁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律师提醒我,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不理会berlin的意图,我们现在努力去寻找反证据的材料;或者想办法让他手握的证据失效。”
“这样做于我们来说,虽然在打时间差的阶段,依然需要配合berlin做一些让步和推进,但主动权在我们;”
“于唐宁来说,结果则是未知的:不知道我们能找到多少证据,对案子最后的影会如何?”
“不知道我们不按berlin的节奏来,他是否会提前将所有证据提交上去,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找到所有证据,唐宁就会被判了。”
“第一种做法,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推翻对方的证据,唐宁多受些折磨的话,结果可能有50%好的机率;第二种做法,我们虽有主动权,但唐宁的机会是低于50%的。”
“所以gary,你说,我要怎么决定?”
当千语将心里的分析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出来后,不仅没有更安心一点,相反却更慌张了--无论哪一种方法,唐宁的结局似乎都不会太好。
“千语,从你的分析倒推回去,两种路径,唐宁无罪的机会都是50%左右;而第二种方法我们有主动权。”
“所以,该怎么选,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顾止安很快就告诉了她,他的意见--果然是旁观者清。
她自己能分析清楚事情的利弊得失,却因为贪心着不想在唐宁的事情上有任何闪失,所以无法选择。
可是,就真的看着唐宁被审、被判,而无所作为吗?
“有一审,还可以有二审,三审,只要我们能推翻对方的证据,就永远还有翻案的机会。所以实际上你还分析漏了一点:第二种方法,机会大于50%,只是战线会拉得更长。”
“更何况,既然主动权在我们,那么证据的递送节奏,我们也是可以控制的--既然是谈判,就没有绝对的输赢。恩?”
顾止安的分析很理性,但声音却是暖暖的,让夏千语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他对自己这段感情的认可、对自己这样彷徨的理解。
“……好,我知道了。”夏千语在沉默半晌后,轻声答道。
“你决定了,就告诉我,与berlin的周旋,该让步的,还是要让步。但选择让步的时机和方式很重要。”顾止安点了点头,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欣慰的味道。
“我……现在就决定,你该安排的,就安排吧。”夏千语轻声说道。
“好,有进展,我会随时与你沟通。”顾止安说完后,便即挂了电话。
夏千语在放下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便将电话打给了陈律师,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要不要和唐宁再商量一下?”陈律师问道。
“您可以将我的意见转告给唐宁,告诉他是我的决定。”夏千语沉声说道。
“好,我明天就告诉他。”陈律师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才挂了电话。
*
夏千语当天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在唐宁的办公室坐了一整夜,将他抽屉里的纸条,一张一张的重读了一遍。
相当于……
给自己又上了一堂课:利弊权衡,看重结果,不要犹豫。
“唐宁,我知道只要是我选的,你一定不会拒绝,否则你也不会瞒着我担下所有的事情。”
“所以,50%的机率并不低,如果这是一个项目,50%的机率便足够达成我想要的结果。所以唐宁,我们一起来做这个项目,我们还有机会。”
夏千语合上抽屉,起身走到玻璃幕墙旁边,看着窗外越来越沉的黑夜,在一不留心的时候,便已露出了鱼肚白;不知道是几点,那一排排的路灯一溜熄灭,天空衬着淡淡的云霞,黎明已经到来。
*
j市某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