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狩猎吗?
当然不会。
狩猎只会终止于猎物被吞噬殆尽的那一刻。
如果他在途中表现出任何一点克制或者礼貌退让,那也是漫长岁月里,行走于人间而养成的习惯性伪装。
雪名阵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办公室内,熟悉的油墨与松脂香冷冷淡淡地浸入鼻腔。
黑发首领仍旧坐在办公桌后,批改着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公务,从凌乱乌发中露出的半截耳翼,却从冷色的白到渐渐泛起红,再到忍无可忍似的抬首瞪来。
——太漂亮了。
这样的形容词放在男性身上似乎并不合适,但除此之外,雪名阵贫瘠的词库里找不到更为恰当的形容词。
并非因为容貌,只是因为这一瞬间,黑发首领身上流露的那股鲜活气——
那是他一点点沾染上去。
太宰治狼狈地在雪名阵近乎灼烫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实在没有应对这类坦荡又毫无遮掩的感情表达的经验,错开眼神的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连连接着耳根的脖颈都在发着烫,显得他接下来要讲的话非常不具有可信度、完全站不住脚:
“……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来驻地找我?”雪名阵的当众露面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你总是做这样越界的事。”
未经允许地触碰他,未经允许地亲吻他,“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这么说着,伸手想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书页。
手腕处忽地一痛,接着天旋地准。
书页就在身边,他却被扣着两只手腕、面朝上牢牢抵在办公桌上,对方不容置喙的语调中似乎透着几分无奈:“不许逃避。”
“我没有。”太宰治侧过脸,“松手。”
“不松。”雪名阵的手掌包裹着太宰治即便被养了大半年,依旧清瘦的手腕,“没有逃避的话,告诉我。”
“如果我不曾主动与你通信,不曾与你亲近,在立冬那天到来时,你会在哪里?”
“……”太宰治耳根的红褪去了,显得有些苍白。
雪名阵低声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站在一栋高楼边,背对着大地坠落。”
那是一个平凡的晴夜,空旷的天台上流荡着初冬微寒的风。
不会有人知道,曾有一个人为了拯救一个脆弱的可能性挣扎了多少年;也不会有人陪他一起举杯庆祝,庆祝他终于在无数不可能中挖掘到了一线生机,成功牵扯着三个世界搭起链接点。
高楼下的人熙熙攘攘,穿流往来,不再需要为未来世界可能破碎崩溃而担忧,而有的人选择独自坠落,为自己七年来漫长的旅途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