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才是正式比赛。
下午孟平川照旧跟阿厉和教练练习,这是他初赛的最后一场。
如果继续顺利晋级,下一轮再上场,便是八进四的车轮战。
按教练的说法,只要孟平川正常发挥,不要心慈手软给对方可趁之机,那这场比赛可谓是十拿九稳,但风险就在于,孟平川是个点到即止的人。
前几场比赛看下来,在场围观的人都不难发现。
余路平新挖来的这个拳手,跟一般人不同,他打法乖戾,但绝对给人一线生机,只要比赛结束,就算是对方被打倒在地,任人羞辱、抛弃,他也会伸手将他扶起,微微鞠上一躬,以示敬重。
也有些亡命之徒上场前被下了死命令,唯有赢才能保全自己拿到奖金。
于是不顾道义,明知孟平川已然放他一马却罔顾规则,趁孟平川不备痛下杀手。
只一次,孟平川没躲开,被对方一拳打到肩膀脱臼。
也就是被程溪发现伤痕的那次。
这初赛的最后一场也是同样,上场前、中场休息时,教练都在反复强调“果决”的重要性,在这里,暗夜为王,只手遮天,讲江湖道义、讲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是极不现实的。
唯有胜者留其名。
但比赛的最后一刻,当孟平川一拳打断对手的肋骨时,他已然收力。
甚至明显动作迟疑,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手一拳直击孟平川的下巴。
这是人的脆弱点。
孟平川当场吐血,嘴里腥咸,整个人眼前都是迷幻的,几乎站不稳。
尽管战到最后还是赢了,但教练怒其不争,待他下场时便给了孟平川肚子上结结实实的一拳,“我让你不要妇人之仁!他那拳要是再偏一点,你眼睛都能给他打瞎了!”
孟平川捂着肚子坐在台阶上,嘴角还在渗血。
他伸直腿,只轻笑一声,向教练伸出手掌:“我烟呢?”
教练摇摇头,“迟早要吃大亏!”
……
九点整,毕业典礼准时开始。
典礼预演、校长致辞、应届生授奖等环节一一进行,有条不紊,张弛有度,轮到程溪上台代表毕业生致辞时,已经将近十点半,她走上台,已经换上了学士服,向各方鞠躬致意。
掌声热烈之时,她却稍显迟疑。
想了下,合上演讲稿,开始做她一直想做的事。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下午好。我是生命科学院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程溪,很荣幸有机会站在这里代表应届生发言,为你们讲述一些我从未提起却至关重要的事情。
……
她先谈到爱与追求,不乏浮泛于高阁的场面话。
几句说完,落到实处。
她说,“所有人都该有自己的信仰,所有的事都值得尊重。
哪怕只是抬头看一眼街市繁闹的星空,就不该心怀敬畏和向往?
或许它太遥远,太飘渺。
但爱却可远可近,它是顾城笔下的“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也是同袍之间赠诗一首聊表情怀的新柳,更是母亲等到半夜亲手煮的一碗热面汤。
爱情,亲情,友情。
这都是始于爱,而超越爱的存在。
不是吗?”
在偌大的礼堂里,专注于台上的目光开始灼灼。
程溪看向台下,乌压压的一片,她一个熟人也看不去清楚。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严肃而带又空泛的主题。
但这是程溪一直想说的,她站在自己的角度,用较为稳妥的语言来说她一直想说的话。
“我想说,追寻更好的理想,当然是正确的。虚荣从不是追求,也不该成为追求,可追名逐利绝不等同于追求虚荣,安贫乐道也绝非消极避世。”程溪顿一下,突然拿手指向自己,“拿我自己来说,小时候大人问我有什么梦想,简言之,孩子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要是听到科学家、医生或是律师,我想父母必然会夸一句真有出息,倘若你说一句,我没有梦想,或者我将来想要去环游世界,去非洲,看大象,看故事书的沙漠是不是真的没有水,那么惨了,轻则挨顿骂,被大人失望对待,质问你怎么是这样的孩子!重则挨顿打都有可能。
大概是我从小就看出这一点,所以当我的父母问我时,我选择说违心话,说漂亮话,说自己想给父母买大房子,想考上最好的大学,以违背心意的失落来换取父母的消停。
但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跑回十几年前,拉住当年只有五六岁的程溪,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你的父母也有他们的要求,而你,仍然可以有自己的选择。选择做一个小人物,做好自己的工作,守护好自己的家庭,经营好自己的每一段感情,争取不让它们无疾而终。”
……
先是有人笑出声,想她这话说得少女气息满满,怕是临近毕业恨嫁了。
但随之而来是更为热烈的掌声。
想一想,她说的难道不是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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