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左长老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这才是老朽挣扎的根源。”
他望着乔青,又仿佛在透过她回忆着什么,过了老半天,才走过来坐下道“罢了罢了,你们既然有兴趣,老朽就一次讲个清楚——这件事,还要从三万年前说起了,那个时候,老朽还正当整年,也就是中天的这个年纪吧”
乔青撇嘴“十八岁么。”
左长老呵呵笑了起来“那小子生平最怕被问到年纪,你若想知道,自己问他去,老朽不当这坏人。”
这老家伙,看着慈祥的很,其实一肚子心眼儿。乔青嘬了嘬牙花子,一摆手“得了,我敬老,就让他永远十八岁算了,何苦去戳老人家的心窝子。您继续,后来呢?”
“哈哈,好!世间事何苦非要问个究竟!丫头啊,你比我豁达。”
聊了这么久,这老人也不大人前大人后了,直接以丫头作为称呼,以他的年纪和修为,再加上是邪中天的长辈,乔青一点儿抗拒感都没有,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老朽这些年,就一直在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明明得到了一块儿九天玉,族长却把它扔了出去;为什么他大惊失色封了圣地石碑;为什么要将我族沉到这地下来;又为什么——从那以后,族长大人便”
众人静静等着。
听他沉重不已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疯了。”
“疯了?”
“你们可能想象,我族族长大人神尊八层的修为,却在得到了一块儿九天玉后,做下一系列让人不能理解的举动。哎,从此后,疯疯癫癫,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寿终那一刻,才得到了一瞬清明。”
乔青向前倾身“他说了什么?”
左长老扭过身去,借着泡茶的动作回避了这一话题,从乔青这个角度,甚至能看见雾气缭绕中他颤抖的手指,老半天,直到一壶茶泡完,他才在茶香中渐渐沉下了心神。给众人一一递了一杯,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否则老夫也不会这些年都沉浸在疑惑里,想不通透了。”
他在隐瞒!
乔青看他神色,也不再多问,到底是人家族里的事儿,有不愿意说的,她也没有立场去打破沙锅不是?
“从那以后,你们就真老老实实呆在地底下了?”
“非也。”
“是有什么桎梏着你们?”
这一声,乃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凤无绝,忽然开了口。虽是疑问的语气,可那面容笃定,显然已从这蛛丝马迹中猜到了什么。左长老跟着就是一愣,诧异不已地扭头看着他,之前虽说对每一个人都和气有加,可他下意识地将乔青当做了这一行人的头子,其他人,却是并未多加注意的。直到凤无绝开了口,且一语中的,他才真正关注起另外这一行人。
这一看,当下就先倒抽一口冷气。
“嘶——”
到了他这个年纪,能再惊讶的事儿可不多了,他瞪着这一行人一个个看过去“丫头啊,你这一群朋友可了不得。一个魔修的小子,啧,老朽还没见过有什么人,能将魔气控制的如此自如!这东西可是个双刃剑啊,一个不好,便是要伤人伤己,若无坚韧到极致的心性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年轻人,你可是姓凤?”
凤无绝站起身“正是,前辈可是认识在下的先祖?”
“哈哈,老夫在这地底下已经快三万年了,当年在上面,也不过是个小豆芽菜,哪里有能耐认识凤家先祖呢。”
听他口气,凤无绝的先祖当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众人尽都好奇了起来,左长老点点头“犹记得当初的凤家啊,虽非氏族中人,却是九梯中极其强盛的一个家族,比起后来的三大门派来,那也算不遑多让了。只是后来啊,可惜,人才凋零,渐渐没落了”
乔青仰脸装雏鸟——求包养。
凤无绝一巴掌推开她——六岁半。
乔青顿时蔫儿吧了,缩着脖子就往后退,凤无绝眯着眼睛瞧她,那眸子里危险的小光芒一闪一闪的。这货仰头望天吹小调,打死都不能承认!俩人就这么一个瞪眼一个望天,持续了老半天,左长老终于从怀缅状态里回过神“的确如你们所说,只不过,桎梏着我族的并非是人,而是天道!”
乔青赶紧认真提问“天道?”
凤无绝让她给气笑了“长老说的,可是天罚?”
左长老更惊讶了“年轻人,你如何得知?”
“猜的,”凤无绝微微一笑“我们能从上面下来,便是因为有人引出了天罚,”他说着斜一眼一脸心虚的某人“是天罚之雷,不知触动了什么,这流沙海上突然塌陷,我等才会误入此地。”
“具体那天罚怎会让你们寻到这儿,老朽并不知道,且这么多年来,你们也并非第一波误入此地之人。当初便是有一群魔修不知缘何进入到了梧桐老树内”他说到这里,一顿,乔青大概明白,应该就是邪中天、玄苦、和那枯骨老人一同被卷入了翼州的那次,难道是那一群魔修做下了什么同时触怒了天道降下天罚,才让他们凑巧落下了这流沙海之下?乔青正想着,左长老接着说起来“自族长疯了之后,族中也有不少妄图离开地下的年轻人,可一旦出了这地下,便会立刻引起天罚的降临!天罚啊,九九八十一道神雷,又有谁能顶的住那样的浩劫”
普天之下,能顶住天罚的,恐怕也只有乔青这个能吞噬雷劫的怪胎了。换了旁人,莫说只是普通的族人,就连左长老这般高手,一样要在那八十一道神雷下陨落!
众人一齐把谴责的目光再一次投给某人,乔青都快把自己缩地底下去了,他娘的,这群到底是什么时候骑到老子头上来的!乔青低头咬牙,听左长老呵呵笑了起来“自然,乔青大人也算是个异类,吞噬雷劫这样的造化,可说前无古人!可换了旁人哎,诸位也看见了,我族如今所剩无几,唯有这寥寥百个族人,其他的,皆在天罚之下,就此莫名其妙地陨落了”
“那十八岁呢?”
“他和玄苦,却非自愿离开。”
正说着,远处便传来一阵神力波动,乒呤乓啷膨隆咚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在鸣凤的时候,但凡那俩货碰到一块儿,就得这么死磕上一阵子才算完。左长老无奈扶额“走吧,瞧瞧去,那两个一天不打上一阵子,就浑身不舒坦。”
众人齐齐失笑。
左长老起身引路,出了这内堂,外面的声音更加真切,夹杂着两道熟悉的对骂声。站在这议事堂的外头,众人齐齐往远处看,可见一个秃驴一个玫红,在远处的天际上人影交缠打的不可开交!四下里的族人们该干嘛干嘛,明显习惯成自然,连眼角都懒得分过去一咪咪。
乔青摸着下巴别提多回味这一幕了“大师,好久不见。”
那边儿天上的玄苦一脚踹上邪中天的裆部,还有功夫扭头朝这边儿一掌合十,摆了个经典神棍pe“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乔青瞪眼“说人话。”
神棍立马说人话“哎呦喂,缘分哪!”
乔青哈哈大笑,不到这一刻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想念这家伙的精神分裂,玄苦一个跟斗躲过邪中天的猴子偷桃“等着,老子揍趴下这老东西再去跟你们叙旧。”
“放你佛祖的屁!”
左长老摇摇头,跟众人解释了起来,那边儿俩人,可说是天生的冤家,从来就不对头。哪怕当年在族里,也是三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正是那一群魔修误入此地的时候,混战中玄苦和邪中天再一次打了起来,磅礴的神力交锋,偶然开辟出一条空间裂缝“空间裂缝,到底连通着哪里,这谁也说不准,也许是茫茫宇宙,也许是空间乱流,更也许,是东洲的某一个地方。那两个孩子误入其中,老朽只以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他们到了翼州!
那低等又脆弱的大陆,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天罚降临的,甚至连东洲的高手到达那里,也会随着时日久远而渐渐流失掉修为,否则便会引起那片大陆的颠簸,继而破碎,毁灭!是以,修为越是高,在那里所呆的时间越是短,要受到的天道制约也越是深
否则当年凤无绝的祖先也不会因为逃避追杀,而躲到了那贫瘠的西方大陆去。否则秦雪落和囚狼的爷爷,亦是不会选择去往翼州。原因皆在于,那里承受不住高手的神力对轰,会有天道加以制约罢了。
凤无绝点点头“所以他们到了翼州,没有天罚降临,反倒修为一日不如一日,也因为降到了神阶以下,想回来,也没有办法了。”
左长老含笑点头“正是如此。”
乔青津津有味地望着天上那一对儿,一个一巴掌揉乱另一个的发型,一个整理着发型大骂另一个的佛祖,她看的笑眯眯就差搬个板凳抓把瓜子儿了,闻言忍不住插嘴道“既然这样,剩下这一百族人,长老可有考虑过举族迁移?”
“遗州?”
“你们称之为遗州,我却只唤它翼州。”
左长老捋着胡子,看她老半天才笑道“丫头,你已经不止一次让老朽惊讶了,不忘本,这很好。就如同你对那翼州的不忘本,这东洲,也是老朽的家啊”这老人这话一听就假,不过搪塞之言罢了,这鬼地方算个屁的家,她就不信在地下三万年谈起外面的世界一脸向往的这老人,翼州和东洲的地底他不会选。至于修为被限制,也总好过在这暗无天日一出去就是天罚毁灭来的强,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乔青耸耸肩,和凤无绝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不再多问。
还是那句话,人家不愿意说,她们可没资格去究其根底。
左长老的老脸上一丝被揭穿的狼狈浮上,勉强苦笑了一下,亦是不再提及此事“乔青大人,老朽知你远非池中物,必不会龙游浅滩,被困在这小小地底,大人愿意在此住上几日,我知族无上欢迎,外面大人的追随者亦不会有危险,不过一旦离开这里,希望大人能为此保密,从此不再谈及此地一切!”
他重新用上了大人,恳求着说出这番话。
乔青理解这个老人,半天点了点头“好。”
“多谢大人体谅,今日得见,也是大人与我知族的缘分,待到大人离开之际,老朽有一份礼物相赠。”说完,这老人微一躬身,看一眼上头死磕到稀里哗啦的那俩人,垂着肩背无奈走了。
和初见时候的安然豁达不同,此刻再看他的背影,却能从中体味到深深的无奈和寂寥。三万年来守着这么一个地方,武者的雄心壮志全部随着流沙一同掩埋此地,纵有修为无上,又有何用呢?甚至连一个为什么,都问不到啊众人叹息一声。
乔青一摊手“人家下逐客令了,咱们再呆两天就撤吧,不过”她看一眼上方的邪中天,正要问,有什么办法能把那货给带出去,却忽然一顿,感觉到极远处出现了一阵神力波动!
这波动之强,并非属于某一个高手,反倒像是姬氏里圣地出现异状时产生的波动。
乔青霍然抬头!
同一时间——
邪中天和玄苦一同收手,整个地下上百族人齐齐抬头,面色惊恐地看向了那方,甚至正一只脚迈入了青堂内的左长老,亦是猛然扭头,面色大变“有人进了圣地!”
---题外话---
昨晚上我妈忽然就说不出话,吓死我了,结果是喉咙发炎导致的声带闭合不全啥的,据说再严重点儿,以后就没法说话了。
谢谢大家关心,妈妈年纪大了,好多这样那样的小问题。
顺便听说了不少姑娘都感冒,天气冷,大家要记得加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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