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
晚上天黑了,足球场旁边打起探照灯,场中时不时响起口哨和叫好声。
陈泓满头是汗地跑过来,拎了条毛巾擦汗:“你不下去踢两场啊?”
小诚蹲在路边,人犯懒:“不去。”
“那也得锻炼锻炼,你看武杨那体格。”陈泓半俯身,大口大口喘气:“指哪儿跑哪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用不完的劲儿,这孙子也不累。”
“他——”小诚像个退休的老干部,瘫在长椅上:“两天不让他折腾折腾就等于截肢。”
“这场谁赢了?”
“警卫排。”陈泓也歇了,蹲在宁小诚身边:“今天这帮人跟打鸡血了,不弄个三比零誓不罢休啊。”
陈泓解着鞋带:“哎,你知道吗,咱楼后那片老房子要拆了。”
小诚很意外:“什么时候,没听说啊。”
“明天上午吧,规划好长时间了,以前咱小时候踢完球总去那边平房买酸梅汤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老陈家奶奶是真用冰糖给熬,每次你去还给加两勺冰,哪像现在啊,不知道兑了多少添加剂的。”
“嗯,记着。”宁小诚回忆着点点头,也感慨:“老太太走了多少年了,那时候他们总说那房子是古董,有清朝留下的石狮子,她儿子闺女争了多少次也没个说法,有好几年没什么动静了,这回估计都得一窝蜂回来。”
“你听他们说。”陈泓不屑:“早先那片儿是个翰林家的院子,后来拆迁搞城建,宝贝早都让文物单位清走了,剩的全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一帮儿女为了那点破石头快给老太太逼疯了,明天上午没事儿咱也去看看热闹。”
那片老房子有不少小时候的记忆,冷不丁拆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好像个大男人被夺去了最后一点童贞。
宁小诚站起来,捡了件路边不知道谁扔的背心穿上,打算下场:“行,得空我也去看看。”
“怎么着,也要下去踢两脚?”
“替你一会儿,出出汗。”宁小诚原地活动了两下,大步朝足球场中央跑去。
……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长街西北角泛起大片滚滚烟尘,挖掘机和吊车扬起高高的獠牙——
老街坊们远远站在街边,指指点点,不无唏嘘:“拆了啊……拆了……”
昔日的孩童,这些长大了的小老爷们,一个个手里夹着烟,眯着眼,眼中如同看当年变形金刚般地壮观,又冷静。
拆了,拆了。
老砖垛,青瓦墙,烂木堆,全拆了。
酸梅汤,捉迷藏,掀房梁,全拆了。
宁小诚微仰着头,静静地看着。
蒋晓鲁站在他身后,也静静地看着。
那些记忆,恐惧的,难堪的,害怕的,全拆了。
蒋晓鲁走到宁小诚身后,轻声叫他:“小诚哥。”
宁小诚揣在裤兜中的手忽地一动,依旧看着前方滚滚浓灰,低应:“嗯。”
蒋晓鲁沉默,在他身后认真地问:“你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轰隆隆——
又是一片砖墙倒下了,露出陈旧的房梁,七零八落。
小诚的手攥了攥,又放开,他也沉默了几秒,不动声色:“算。”
蒋晓鲁开心笑了,站在他身旁,小诚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裤兜中抽了出来,良久,一根白嫩纤细地手指碰了碰他手背。
他手腕一动。
两个人,无声无息牵在了一起。
这一刻。
旧房子,老城墙,坍塌。
新生活,永爱人。来临。
第十九章
两个人要结婚,第一步是干什么?当然是领证。
似乎很容易达成了一致,蒋晓鲁和宁小诚都忽略了跟家里人商量的那一步,直接就谈到了最后环节。
好像这事儿不早点办,心里不踏实似的。
那天散伙前,小诚问她:“你户口落哪儿了?青岛还是这边?”
晓鲁憨憨地:“跟我妈在一起。”
小诚又问:“能弄出来吗?”
蒋晓鲁挣扎几秒,用力点头:“能。”
宁小诚拍板决定:“明天上午八点半,我在你家门口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