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两江巡抚朱庸令人八百里加急呈上奏折,上禀经由明查暗访,查明豫州、同州一带官商勾结,低价征入百姓种植棉花,却将去年库中留余劣棉充入军用棉袄,送往前线,优棉却暗地高价倒卖。同呈罪状证据口供,乞上断决。
皇帝大怒,当即下旨严惩不赦。门下省领命拟旨。
传令官再呈朱庸第二份奏折。此份奏折简述查案过程,且一一写明协查大小官员,末尾还有一人令众官耳朵竖起,却正是商人李子轩。此案伊始,便是因李子轩不畏强权告发之缘。
云州李府再次现于朝堂之上,又是一份大功。
皇帝面带微笑,眼中却有寒意。连这李子轩,也妄图螳臂当车么?
有大臣觐言一纸黄贴表彰李府,皇帝不批。
朝臣人心浮动。
是夜,皇帝去了后宫最高的观星阁上。此阁楼是为皇帝陛下观星象测天命所建,东聿衡平日并不来,只有万福知道圣上每次来皆是心情不佳之时。
东聿衡走上台阶,并不让近侍跟随,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圆台之上,扶着石阶眺望远处。
冬风阵阵,皇帝竟也不觉寒冷,万福与众仆等在下头,不时地伸长脖子注意上头动静。
许久,东聿衡才从观星阁而下,并不理会众仆,大跨步离去。
翌日,皇帝刚下了朝,一太监步伐匆匆而来,却正是负责传递李府消息的大太监。万福将他拦住,“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那大太监对万福打揖,说道:“万公公,奴才有急事禀告圣上。”
“何事?”
“王太妃昨日梦中有异,今晨令司天台相师去李府看雁夫人面相命脉。李府众仆得了圣命拒其入内,不想领头的公公竟拿了王太妃懿旨硬闯而入,强押了雁夫人为其观相。”
“竟有此事?”万福大惊,忙领他进去一五一十地禀明皇帝。
东聿衡嘴角紧绷,“先把相师给朕带来,其余人等容后处置。”
随后皇帝坐在安泰堂中,朝臣一概不见,只等人将那相师带来。谁知竟听得花婕妤殿外急事求见,他本是不耐意欲不见,转念却让人宣其入内。
花弄影急匆匆却不失优雅地走进殿中,对皇帝大礼过后,才满脸焦急之色地道:“请陛下救雁夫人!”
皇帝皱眉,“花婕妤这是何意?”
花弄影站在下头绞着帕子,道:“陛下,贱妾听闻太妃娘娘令相师观雁夫人面相,还请陛下阻止此事。”
“为何?”
花弄影欲言又止,皇帝一声轻喝,“说!”
花弄影吓了一跳,只得吐实,“当年雁夫人与李家长子成婚不久,有一道长化缘府中,大少爷令人盛宴款待,道长感激,请观李府众主人面相,大少爷请出夫人,道长看了半晌却是不语。大少爷摒退众人,贱妾才隐隐听得道长说夫人面相有异,其余贱妾不得而知,可如今太妃娘娘之令……”是正是邪全在那相士一念之间,夫人怕是凶多吉少。
面相有异?东聿衡微讶,“那道士是何法号?”
“回陛下,他并无法号却有名字,贱妾记得他是姓温,名士伯。”
温士伯!皇帝自是经由皇叔举荐见过这位奇能异士,本意留他宫中,他却拒官不授,依旧潜于民间。不想他竟去了云州,那末他说的宁儿面相有异又是何解?
“可曾知晓他的去向?”
花弄影见圣上竟是知晓其人,心中惊讶,道:“说来也是奇事一件,当夜温道长便在李府客房羽化登仙了。”
“逝了?”皇帝不想一代相师竟已悄然仙逝。
“是。”
皇帝直觉此事蹊跷。他随意安抚花弄影两句,让奴婢们扶着她退下,自个儿坐在炕上皱眉深思。宁儿面相有异,究竟是怎么个异法?并且温士伯死于李府,是功德圆满成仙了,还是……
须臾,去往李府的相师被带至皇帝面前,东聿衡定睛一看,却正是温士伯当年留下的徒弟覃和风。温士伯曾夸这徒弟天资聪颖,大有超越前人之资,只因师徒缘份已尽,将其留在宫中。这些年覃和风身处司天台,主修编算历法,其观相之术也日益精湛,甚得太妃与敬亲王信任。
待覃和风大礼请安,东聿衡才开了口,就听得太监来报,说王太妃来了。
东聿衡略一皱眉,并不回应,而是问覃和风道:“雁夫人面相如何?”
覃和风犹豫片刻,道:“末官才疏学浅,竟是看不出来雁夫人面相。”
东聿衡面色不变,道:“你与太妃只说须再细细推敲,旁的不必多说。”说罢便起了身。
皇帝亲自下榻迎王太妃,请了安后笑道:“这大冷天,太妃怎地亲自来了,有事儿让奴才们通报一声便完了。”
王太妃由他扶着坐上炕,看一眼低头请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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