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韵伸出双手,试图去抓言辞的白色衣襟,“当年的案件,要不是他亲口承认,怎么可能判了那么久……他以为他那样做可以赎罪,可以等你回来的。”
后半句几近于歇斯底里,“还有你落江那次,你以为是你命大吗,如果不是他下去救你,你早就淹死了……言辞,你好狠的心,你比我还会玩弄男人的感情。”
在对手伸手的时候,言辞已经避开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把人推开。
然后,冷眼看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怎么知道他救的我。”
“还是说……”
三个字刚吐出来,被推到地上的陈清韵慢慢站起来,狞笑得厉害:“对,是我……又如何呢?”
早就知道结果的言辞,从这人的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意外的。
难以想象,她还能在陈清韵面前如此地平静。
大概,知道现在的自己拿陈清韵没有办法。
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她不是不想做。
只是那样一来,远不划算,也不够解气。
陈清韵却因为她的无能为力以为她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唇际漫着嚣张,没继续自爆下去,走之前,那张精致妆容的脸逐渐分不清什么是笑什么是哭。
少个人,周身格外寂静。
言辞回到走廊拐角。
一抬头,便是熟悉的男人身影。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
神色倦怠。
言辞毫无意外地和他擦肩而过,黑色平底鞋和地砖摩擦出清脆的声响,很有节奏,肃穆沉稳,和她的声音一样:“吃药了么。”
时参倚着墙角,淡淡出声:“我都听见了。”
她回头看一眼:“我知道你在。”
知道他会在那里。
毕竟这一层的人少得可怜。
他走出病房没几步就能听到她和陈清韵说话了。
言辞的“我知道”几个字,就是给自己打上“故意的”标签。
就算知道他在,谈话依然没有顾忌。
也明确表示自己的想法。
他们之间的坎儿,实在太多了。
就像数把长剑插在身上,拥抱对方的时候,也会互相刺入,让彼此疼痛。
“以后不用吃药了。”
时参保持原来的姿态没动,“我觉得我好了。”
言辞停顿了下,没劝一句。
以为他只是云淡风轻随口这么一说,倒是没想到过几天后,他确实没吃药。
主治医生的看法是,如果自己控制情绪,掌握大脑的话,是可以不吃药的,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只有时参自己知道,毕竟他时不时像个疯子,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正常人。
时参不仅没吃药,人还从专属病房搬出去了。
言辞去的时候,里面床铺整洁如新,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问过护士后,知道他出院了。
至于人在哪。
没人知道。
她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一个月过去,言辞没再看到他。
怪出乎她意料的。
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轨道。
最好一直都是这样。
医院人员杂多,她还是从其他医生的谈话里知道时参去外地做研究了。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不知不觉都入冬了。
再次注意到他,是言辞在大屏幕上看到一条插播的新闻。
本地电视台,机场,有精神病人捅人的事件。
不知为何,看到这则新闻后,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先联系的时怀见。
那头态度淡然:“暂时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情况,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找他。”
“你确定我找他?”
“不然呢,他要是知道我拦着你不让你见他的话。”
微顿,时怀见说,“怕是要六亲不认。”
在这方面,时怀见其实并没有明确阻止他们往来。
他不愿意见到的,是时参重蹈覆辙,所以警告言辞不要肆意。
然遇到情况后,他还是把号码告诉了嫂嫂。
下班后,言辞犹豫一会,才拨过去。
她不希望这个人因为自己而冲动断药后产生应激反应,伤及无辜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病的话,还是应该回来治疗。
电话拨通后,那头男声懒散传来:“有事?”
“……”
她都没说她是谁,他就公事公办的口吻。
“是我。”
言辞淡淡地陈述,“你今天刚下飞机吗。”
“嗯。”
“你捅人了?”
那头沉默几秒。
似乎是藏着嘲弄的笑意,“你想知道?”
言辞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这个疯子。
要是让她逮到的话,绝对不让他出医院半步。
明明自己有病,却还是不吃药,擅自离开医院。
一腔血涌上心头,她克制着语气:“是不是?”
“电话太吵,不方便回答。”
“?”
“你可以来我家问我。”
时参简单报了个他现在的住址。
是个高级单身公寓,离医院不远。
说完后他就挂了。
这样一来,言辞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疯子。
不对,她应该去确定,机场捅人的精神病人到底是不是他。
应该不是吧……要是他的话现在应该被抓起来?
想到时家的势力,她又并不能肯定。
按照地址,言辞过去了。
不仅仅是她一个,还有两名实习生。
时参开门后,目光淡淡扫过那三人。
神色懒散又不屑。
“进来吧。”
不论是语气还是行动他都像个正常人,甚至还引领他们入座。
言辞没有入座,显然是来公事公办的,问他:“现在方便说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病到底好没好。”
“言医生。”
男人唇角勾起,“很关心吗。”
他眼角挑起些许的弧度,带有控制的暧——昧。
言辞深呼吸一口气,“你直接说就行。”
“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应该是很关心了。”
时参依然没有正面回答,“那我也不能让言医生失望,我的病早就好了。”
“真的还是假的?”
“你猜。”
他的病是真是假,她不知道。
要气死人是真的。
看他眼神时不时落在那两个实习生身上,言辞犹豫一会,还是让他们走了。
门一关,她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
“现在呢,能说了吗。”
“我没说谎。”
时参轻声陈述,“我好了。”
“那你……”
“如果你说的是机场捅人这件事的话。”
他随手拿起玄关处的报纸,“我得替自己澄清,这和我没关系。”
捅人的精神病人,并不是他。
而且是不是精神病人,也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是寻仇捅人,怕担责任,故意说自己是精神病。
明明他这么说,言辞应该放心,现在的心情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立于她眼前的时参,长指慢慢把报纸捏皱。
黯哑的男声响落在她耳际:“你觉得呢?”
“什么?”
她抬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几步站到她跟前,彼此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公分。
“你觉得我还病着吗。”
他低头,“觉得我不仅病着,还要撒谎骗你?”
“我只是……”
“只是尽医生的职责,是吗。”
“你离我远点——”
时参轻笑,好像没听到这句话。
又往前靠了一步。
两人距离再次被拉近。
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明显比他要快。
垂落的双手,逐渐握紧,神经一直紧绷。
时参平静地看着她的神态,“孤男寡女,我想做一些事情,是不是很容易?”
言辞冷冷抬头,“除非你想再入狱。”
“如果我想的话,完全可以把你绑到我身边。”
“时参!”
纵然他嘴上说的那些话,却并没有实际行动,所有肢体动作的渴望,只能通过眼神去释放。
眸光深得几乎将她看穿。
温热指腹从她额际擦过,延下,再到下颚,轻轻的。
口吻也轻得不行。
“明明担心我。”
微顿,时参自顾自一笑,“又为什么坚决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