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焦急地唤了一声,上前想要扶住他,却才抬手碰到了他的身子,就被上头附着的灼热气息给烫得不觉打了个哆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烫?”
“母后放心,儿臣暂时还烧不起来……”
穆羡鱼浅笑着低声应了一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缓缓支撑着身子站起身,望着毕方一字一顿道:“各退一步,他日相见之时,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和语气仿佛都忽然发生了些许变化,仿佛口含天宪一般,叫人莫名便生出了隐隐的敬畏。
皇上猛地抬起头,愕然地望着他,眼中便闪过些许极隐约的痛楚黯然。皇后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儿子。
毕方迷惑地低下头望着他,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甩了甩脑袋,打算再作第三次的尝试。穆羡鱼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再殊死一搏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个带了几分熟悉的声音。
“连个只知道四处放火的蠢鸟你都不敢对付——你还敢说你是土系的蛊虫,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听到那个声音,穆羡鱼心中却也不觉微惊,莫名便觉出了些许希望来,下意识便回头望过去,就看见另外的那只颇为眼熟的蛊虫正从土地里钻出来,一边还义愤填膺地拍带着地面,显然对另一只蛊虫的没出息感到了十分的恼火。
“怎么可能——只是木系的地盘,毕方恨不得将他们所有人都吃干抹净才好,才不会轻易退去的……”
金风没底气地晃了晃触角,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匣子里爬了出来,才一爬到地上,就被玉露给狠狠踹了一脚:“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吃就是睡,从来都不知道有点儿上进的念头。这是毕方的神火,万一能吞噬个火星,我们两个都发了——你怎么一点儿志气都没有,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化身成人!”
“感情不是你上次直接被烧得封印了,你哪里知道那火的厉害?”
一遇到玉露,金风的火爆脾气仿佛便收敛了不少,缩了缩脖子低声应了一句,嘟嘟囔囔地继续爬了下去。毕方仿佛被下面力量的波动引得有些迟疑,没有立时俯冲下去,却也叫穆羡鱼得了些许喘息的机会。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可真是——若不是现在情况实在紧急,我真要说一句,这金风玉露一相逢,一点儿都不胜却人间无数……”
“你明明已经说完了。”
玉露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扯着金风朝他爬了过去:“看在你们家小白花帮忙报信,叫我找着了这个蠢货的份上,我就帮你分担点儿压力——不过它的力量确实有点太强了,我们能抵得住一时,就会因为吸取的力量太多陷入沉睡,后面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也捏个鸽子?”
穆羡鱼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火烧一般,喉间也火辣辣得叫人喘不上气来。放松了身子向后靠去,轻笑着问了一句,却才拟了半朵冰花,手就不由一颤,冰迅速化成了清水,当当正正淋在了两只蛊虫的身上。
“好极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歇一会儿吧。”
玉露抹了抹身上的冰水,打了个哆嗦无奈地摇了摇头。两只蛊虫的身上便忽然腾出了两股黑气,凭空交融纠缠,渐渐融进了那一片冰层凝结的结界之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毕方也终于再禁不住下方充沛的木系力量的诱惑,仰头长鸣了一声,便收拢了翅膀,再一次朝着下方的结界狠狠扎了下去。
“小心!”
这一次的来势仿佛比前两次都要更加凶狠,被龟壳阻住的几人都止不住惊呼一声,穆羡鱼却依然只是神色淡然地抬着头,单手撑住地面,目光已是一片平静淡漠,一字一顿地缓声道:“天道有常,你莫要执迷不悟……”
他的话音方落,毕方就狠狠地撞在了结界之上。可这一次的力量却仿佛被分散了不少,那两只蛊虫的身上忽然变得通红滚烫,就像是刚从炉子里头掏出来的两个小煤球一般,原地打了几个滚,才终于渐渐又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穆羡鱼的身子猛地一震,就又止不住地咳出了些血来。可这一次他的神色却已显得十分淡然,抬手拭去了唇边的血迹,支撑着地面缓缓起身,仰头望向半空中的毕方,一向温润随性的面庞上仿佛没来由的便带了几分叫人生畏的威压,那一双眼睛里也漫过极淡的杀机。
“你不要以为你是给祖帝拉车的神鸟,我就不敢动你——大不了将来从玄武殿挑几头健壮些的龙龟去替你。你若是再像这样肆意妄为,我不会留你的性命。”
“小哥哥……”
望着那个仿佛忽然有些陌生的背影,墨止的目光中不由带了些许慌张。本能地想要上前去,却又想起穆羡鱼之前的嘱咐,步子便再度缓了下来,又迟疑着向后推了回去,眼眶却止不住地红了一圈。
这还是他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禄存和小哥哥其实是不完全一样的,就像心竹前辈醒来之后,也不再是之前的心竹前辈了一样,他们仍然是他们,却又总归会有些什么发生变化,而且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墨止,别怕——我还在,只是稍微想起了些以前的事罢了。”
仿佛感觉到了身后小花妖的紧张担忧,穆羡鱼温声嘱咐了一句,忽然抬起一只手凭空虚握,便将一柄沉重的长剑稳稳握在了手中。
“巨阙无锋,却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不是因为它锻造起来有什么特殊的门道,而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用来承载特殊力量的一柄剑器。”
他握住那柄巨阙,随意一挥,便有莹莹银光附着在了那柄剑上。那银芒仿佛显得十分锋利,透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叫毕方也警惕地后退了些许,望着那柄传说中的无锋钝剑,眼中便闪过了些许恼意。
穆羡鱼望着它的动作,极轻地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剑朝着它的方向摇摇一指。只是随意地一挥,便有一道银芒破空而至,对于原本的结界没有丝毫影响,却直冲着毕方的脖颈刺了过去。
毕方惊恐地鸣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开,却还是略慢了半步,就被毫不留情地削去了半个膀子。穆羡鱼却依然只是静静抬头望着它,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轻笑着低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想再挨一剑么?”
毕方这次终于尝到了教训,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瑟缩着往后跳了几步,竟忽然口吐人言道:“我是黄帝的座驾,你不能——你不能伤我!”
“装作灵智未开来逃避规则制约的把戏,总算是玩儿不下去了?”
穆羡鱼轻笑一声,微挑了眉望着它,眼中便带了几分戏谑:“你都能诱惑我父皇签订契约,还在那里故作无知,不过就是为了假作灵智未开,借此来逃避责罚罢了。大家看在祖帝的份上,多少给你些面子,你还真当自己装得天衣无缝么?”
“你——禄存,你莫要数典忘祖!你的父亲是玄武殿下,不是什么人间的废物皇帝,不要给我们神界诸子丢人!”
“居然连数典忘祖都知道,看来你不光是开了灵智,书也读了不少。”
穆羡鱼悠然轻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垂了目光缓声道:“你或许是不会明白的,所谓的禄存,不过就只是一个虚幻的星位罢了——我的每一世轮回,都只有记忆是会被消除的,但是我的心性,曾经遇到的经历所带给我的改变,所有遇事的应对和选择,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就算我想起了之前的记忆,也不过就是多了些装模作样的资本而已,内里其实从来都是不曾变过的。我既是禄存,又是林渊,至于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父皇出言不敬,在这里大放厥词?”
毕方眼中闪过些许极细微的畏惧,扑腾着翅膀往后退了退,终于恨恨地低声道:“好,算你胆子大,算你厉害——我回去就要上告祖帝,逼玄武殿交出你这个逆星来,将你打落星位,叫你永生永世在这人间轮回,永远不得回归神格!”
“那不行,他本来就不想回去,这样一来,他就更不想回去了。”
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个慢悠悠的声音,众人心中却都止不住地一喜,纷纷朝着不远处望了过去,却只看到半空中立了个眉目平静温和的中年人。
那人明明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身上却莫名带了些老气横秋的气质,连说话也是温温吞吞不急不缓,但令人奇怪的是,只要他一开口,所有人就都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摄,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话,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话讲完。
毕方疑惑地望了他两眼,便忽然大惊地连退了数步,恭敬地垂了脖子道:“玄武殿下,您如何竟亲自驾临……”
“禄存,你想怎么欺负它——用不用我将它的尾羽拔下来,给你做把扇子玩?”
玄武这还是头一次以人形在时间露面,说起话来好歹要比原本龟形时略快了几分,却依然很好地秉承了一贯以来讲话不理人的优良传统,只是和颜悦色地转向了穆羡鱼:“它是异火,火是杀不死的。如果你一定要它的命,我就去叫朱雀,把它彻底吸收掉……”
“不不——玄武殿下,我不想死,我还想多活几年……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