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羽峥对手下真是怜香惜玉,我想得不周到。我都能感觉到小雨点了,大家快上车去。”沈子平笑着打趣,然后招呼着大家往回走。
“怜香惜玉?”走在聂羽峥身后的祝瑾年重复道,语气带着嘲讽,音量大得恰好能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这个词用在聂组长身上真是比鬼片还恐怖。”
“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知道比鬼片还恐怖的是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说。
祝瑾年心里一紧,料定他已决意开除自己。自己出言得罪他在先,要补救,难于登天,何况低声下气地求饶并不是自己的性格,干脆破罐子破摔。于是,她加快步伐,走到了他身边,偏头一笑,“我现在就知道,那就是——你吃两罐瑞典鲱鱼罐头。”
“你提醒了我。”聂羽峥对她表示感谢,掏出手机拨了一组数字,“王谦,麻烦帮我买一罐瑞典鲱鱼罐头。原因你不需要知道,总之……不入我口。”
祝瑾年心中窝火,走得更加快了,不一会儿就撇下他先上了车。
沈子平望着她的背影,明知道她不是那位故人,还是觉得今天这一切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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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发暗,雨点越来越大。
几辆车驶入校园,停在行政楼前。几个便衣领着小志的班主任和几个同学,站在里头等。除了班主任李老师外,几个学生都不知道小志家具体出了什么事,竟然连警察都来了,脸上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学生暂时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房间。接待室里,一干人等各自找位子坐下。祝瑾年刚落座,就看见聂羽峥朝自己走来,坐在她身边,离自己约十几厘米。
她身上清新优雅的一抹淡香,宛若林间花丛的气息随着山谷清风扑面而来,靠近了才隐隐能闻见。聂羽峥侧目看了看她,无言。
为了表示自己和他的势不两立,祝瑾年正打算换位置,就听他说:
“输,也应该输得明明白白。”
她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暂时没移动。
沈子平和副校长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一个进来。
“小志挺乖的……”知晓内情的李老师表情复杂,“学习成绩中上,考个本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高三冲刺一下,说不定能踩本一线。我认识他父亲,他(卢律明)也托我多关照酬志。在我看来,酬志对他很感恩很尊敬的。对了,我这儿还有他(酬志)高一下学期参加作文比赛的一篇文章呢,写的就是他爸爸,获了二等奖。”
说着,李老师从文件袋里找出一份习作,沈子平接过,转手给聂羽峥,聂羽峥看了一会儿,又给了祝瑾年。
原来如此,他刻意坐自己身边,是为了跟她分享这些可能泄露小志心理的物件。
她认真地捧起那份作文,只见标题为——《我的爸爸是超人》。
“我自小就失去了妈妈,我爸爸像慈母一样照顾我,像严父一样鞭策我。他能一个人抬着煤气罐和十斤大白菜上楼,能在三秒钟之内解出我怎么都想不出来的数学难题,还做得一手好菜,颠勺的样子跟大排档的厨师一模一样……”
这是一段运用了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的精彩开头,既说明了身世,又引出了接下来的两段事例。
一个事例是很多表现父母恩情的作文中都会出现的“半夜送医院、不眠不休照顾”套路;另一个事例比较新颖,是说他某次和卢律明去乡下郊游,不听大人劝告,去水塘游泳,忽然腿抽筋,快要淹死的时候,卢律明跳下去救了他。溺水的感受,写得非常真实,让人读了都感觉有点窒息。
然而,祝瑾年发现有些不对,她不知聂羽峥是否察觉。小志写的爸爸跟实际上的卢律明相比,有些矛盾之处。不过,写作文不是写自传,不排除有捏造的可能,自己学生时代写的那些作文,百分之八十不是真实经历。
此时的聂羽峥手里拿着一本小志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陈昱问李老师:“高三开学后,小志跟上学期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性格变得比较冲动,脾气变坏了。开学还没一个月,就和同学发生了两次冲突,一次是大骂一名女同学,还有一次直接和一个男同学打架。”李老师推了一下眼镜,“我正打算国庆去他家家访,和卢老师谈一谈他的情况。我知道他爸爸对他要求非常严格,如果是进入高三,压力太大,我想跟卢老师说一下,试着给他减减压。望子成龙的心情我们都理解,方式方法需要注意一下。”
“被骂的女同学和挨打的男同学来了吗?”沈子平问。
“来了,在——”李老师指了一下外面。
沈子平抬手挥了挥,林睿会意,去另一个房间把几个学生叫了进来。
一分钟后,几个学生谨慎地走进来,李老师一一介绍了一遍,他们分别是班长小河、小志的同桌小健、关系较好的同学小宜和小坤,挨打的女生小笑,打架的男生小飞。
沈子平笑着说:“大家不要紧张,先找个地方坐下。叔叔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都没关系,就聊聊天而已。”
“……好。”几个学生些许放松下来,纷纷坐下,等待他们发问。
小笑和小飞跟小志起冲突的过程惊人地一致。据他俩说,自己跟小志既不是朋友也没什么隔阂,也不知他为什么忽然暴怒起来,冲他们发火,说他俩总是偷偷监视他。
监视。
大多被害妄想症的幻想内容之一。
祝瑾年扬了扬唇角,感觉胜利在望。
说起这事,小笑依旧很困惑,“我坐在他后面,跟他的座位差了两组,中间隔着好几个同学,上课时很少往他那儿看,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在偷看他。那天,英语课下课,他像疯了一样,直直朝我跑过来,很生气的样子,叫我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以后不要再躲在后面偷看他。我觉得很没面子,他这么说,别人会以为我暗恋他的,他又不帅,晕死哦!”
小飞说:“我记得很清楚,体育课,我们刚跑完圈,我根本没招他惹他,他从我背后就是一拳,叫我不要再跟踪他、缠着他,说什么他真的很烦我。我骂他是个神经病,当场跟他干起来。事后我还写了检讨,感觉很冤枉,他打我在先,我不还手还是男人吗!”
和小志关系较好的同学小宜和小坤说,他们已经跟小志疏远了,因为,升上高二以来,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林睿追问。
小宜:“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他总是心不在焉,有时会忽然很认真地打量我,好像我是陌生人一样,眼神很恐怖。本来我们仨中午都一起吃饭的,后来我跟坤子说,咱别和小志一起了,吃得都不安心。”
小坤点头道:“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爸,有次我们约周末打球,他爸不肯,不让小志出来,小志趁他去家访,偷跑出来,还没打一会儿,说发现他爸来了,吓得就跑回家。好几次了,渐渐我们打球也不喊他了。”
“他高一时写的这篇作文,你们看过吗?”祝瑾年插嘴问,把纸张竖起来,用手指了指。
“我们全班都看过。”班长小河回答,“李老师在作文课上让这些获奖的同学把自己的文章念了一遍,下课后还叫我贴在宣传栏上。我记得很清楚,我张贴完,刚好放五一假。”
“小志写的很好,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件是不是真的……”祝瑾年看向小宜和小坤,“差点被淹死这种事,他有没有跟你们提过?”
“是真的。”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大概什么时候?”
小坤回答:“高一上学期说的,好像是初中升高中那年暑假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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