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张顺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尸臭味,虽然他在身上喷了不少花露水,可是那股味道还是掩盖不住。我看过他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的样子,太吓人了,不仅有尸斑,而且脸颊部位已经开始腐烂了……如果不是我确定他就是我堂哥张铁柱,当时根本不敢搭理他。”
“后来呢?”
“后来嘛,他要我和他一起去找尸鬼婆婆,说是只有那个老太婆才能救他,可你也知道,那年我们一起进入村后的古坟地见到尸鬼婆婆干的事后,对于她我是打心眼里畏惧,最后只能将我表哥送到尸鬼婆婆家门不远处,就自己回去了。”
“就算如此,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尸鬼婆婆在做法事的时候虽然恐怖了点,可平日里只要不找他麻烦,她也不会主动伤人,而且村子里的老人对她也十分敬畏,早就警告村里人不去招惹她。”秦峰疑惑地说。
“问题是我表哥进入尸鬼婆婆的宅子后,过了三天才出来,当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尸臭味倒是没有了,脸色也没有了腐烂的地方,可是整个人却变了。”
“变成什么样的?”
“就是一副魂不守舍地样子,没有任何表情,虽然也会吃饭、睡觉,甚至干一些简单的活计,但怎么说呢,他的样子,就像是一具牵线木偶,像是没了魂儿似的。”
“尸傀儡。”敖雨泽突然低声说。
“什么尸傀儡?”我有些好奇。
“简单的说是用尸体做的傀儡,有部分生命体征,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言语,看上去和常人有些像,但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是受人控制的一具傀儡,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尸鬼婆婆虽然将张铁柱治好了,但是将他改造成了一具失去自我意识的尸傀儡?”我觉得毛骨悚然。之前我们见到张铁柱的时候,虽然也有失去理智变得狂暴的时候,可总的说来,也是保持有自身的意识的,可变成尸傀儡后,却完全没有意识,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死了后尸身还要受人控制,这比死了还可怕!
“尸鬼婆婆是能看到命运线的人,这样的高人,我只见到过一个半。其中一个是铁幕的首领,另外半个是你认识的旺达释比。如果是这样的人,能凭一己之力制造出尸傀儡来,我一点都不奇怪。”大概是怕张顺听见,敖雨泽在我耳边低声说。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不算什么啦,关键是从那天开始,村子里开始出现怪事,不是东家少了鸡,就是西家的猪被什么野兽给咬死了,而且还被吸光了血……”
“如果我没有猜错,后来查出来,做出这些事的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张铁柱吧?”秦峰问道,这个推测并不算难,我也有相同的想法,估计敖雨泽也是。
“对,不过如果只是吸取家禽家畜的血,还不至于让人惊恐,在我堂哥回来的第七天,他开始吸食人血,也正是因为他开始攻击村里的人,才被人发现的……”张顺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恐惧,很显然那天的事情,让他记忆犹新。
“那天晚上,村里老光棍孙长福喝醉了酒,在回家路上被潜伏在暗处的堂哥抓住,孙长福也算命大,喝醉了后拼命挣扎,闹出很大的动静,正好村子里连续几天有家畜被吸血死掉,这几户人家同仇敌忾,本来就准备了火把和武器准备逮住臆想中的野兽,听见动静后很快就赶过来了,却正好看到了我堂哥吸血的一幕。
这一来吓坏了周围所有的人,将我堂哥拉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绑住。这个时候才有人觉出我堂哥的情况不太对劲,有人想到了之前他曾找过尸鬼婆婆看病。
村里的老人商量了一阵,还是觉得这件事要去向尸鬼婆婆问过明白才好,于是将我堂哥关在猪笼里,找了几个壮小伙抬着,纠集了上百人去质问尸鬼婆婆。其实说心里话,大家对尸鬼婆婆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真要是独自前去估计没几个人敢,只是人多自然胆气就壮,因此那天晚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到了尸鬼婆婆的屋子跟前。”说道这里,张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竟然停住了。
“尸鬼婆婆的传言,我之前也听到过许多次,有人说亲眼看见过她在乱坟岗挖尸体,还将不同的尸体的部位缝合成一个,还有人说她以尸体喂食,最喜欢的就是吃半腐烂的脑浆子,撬开头盖骨后,捧着脑袋,像喝粥一样喝得呼噜作响,还有人说她曾故意用咒术咒死出生不久的婴儿,当婴儿父母将婴儿丢弃掩埋后,她就将死婴重新挖出来,像嚼胡豆一样嚼着婴儿的手指脚趾,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秦峰见张顺久久没有说法,在一旁低声向我们补充着当年关于尸鬼婆婆的各种恐怖而古怪的传言。
敖雨泽倒是没什么,我却早已经听得毛骨悚然,不知道尸鬼婆婆是怎样狰狞恐怖的一个老妖婆,才会做出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来。
“这样的人,真的肯救明睿德么?不会将他也变成什么尸傀儡吧?而且,她如果想要我身上的血,会不会直接将我的血吸干啊?”我小声嘀咕着,也不管会不会被张顺听见。
“你们这么多人过去质问她,她总不会让尸傀儡大开杀戒吧?”敖雨泽没有理会我的嘀咕,朝张顺问道。
“没有,因为当时发生的一件事,将所有人都吓傻了,最后一哄而散,哪里还顾得上去质问她老人家。”张顺苦笑着摇头。
“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秦峰轻轻踢了他一脚,大概是不满这个少年时的发小在卖关子。
“就在我们一行人走到离尸鬼婆婆的家只有两三百米远的时候,却发现她家周围,多了许多鬼鬼祟祟的人影,等我们再走近点,我的妈呀,那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是从坟地里爬出来,连身体都残缺不全的各种尸体。也不知尸鬼婆婆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她家后不远处的乱坟岗中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尸体,唤醒了上百具,就在她家附近游弋巡逻,甚至,连她家附近的大树上,也挂满了好几十具倒吊着的腐烂尸骨,这些尸骨在夜风中飘来荡去,还不时掉下来几块腐烂的臭肉或尸液,那情形,比我们小时候在洞窟中遇到的还恐怖!”
“然后,你们就退了?”我问道。
“是啊,不退还能怎么着?我们当时丢下关在猪笼中的堂哥,就四散着奔逃回家,家家都关门闭户,有的人吓得连续几天都不敢出门,直到这几天才渐渐平静下来,我也才敢拿些草药来县城卖。不过说来也怪,后来有胆子大的又返回尸鬼婆婆住的地方,远远看了几眼,却没有发现半具尸体,连树上挂的都不见了……小峰,你说尸鬼婆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她是怎么将几十具半腐烂的尸体挂在门前的老槐树上的?”张顺眨巴着眼睛,大概一直没有想通最后朝秦峰问的这个问题。
“你这次跟我们一起去,你可以亲自问她啊。”秦峰淡淡地说。张顺的脸一下就白了,拼命地摇头。
“那可能村里人的集体幻觉。”敖雨泽在一边笃定地说:“我甚至见识过更大的幻觉场面,现场受到影响的甚至有上千人,不过,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老实说,我对这尸鬼婆婆越来越有兴趣了,我们赶紧赶路吧,再耽搁的话,怕是晚上天黑都到不了村子。”
张顺看看我们坚定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终究只是摇摇头,估计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我们给再多的钱,他也不会返回尸鬼婆婆的居所了。
傍晚的时候,我们几人终于走到了村口,总算能歇一口气了。
本来我们是打算住进秦峰的家,可那个家已经荒废了很多年,而且听说已经被一个远房亲戚占了用来养牛。
在张顺的张罗下,我们住到了村长家,也只有村长家才有多余的空房间。秦峰当年毕竟也是从这个村子出去的,尽管他的养父对他并不好,可和村里人也算相熟,村长他也认识,住进来也不算太打扰。
吃过晚饭后,我们将行李和背包放在村长家,然后在张顺的带领下,朝尸鬼婆婆的住处走去。在离她家还有三百多米远,已经能够看见昏暗的灯光的时候,张顺就打死不肯再前进半步了,看来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是把他吓坏了。
我们不好勉强,加上已经找到了路,于是相互对望了一眼,朝我们想象中的龙潭虎穴快步走过去。
在见到尸鬼婆婆之前,我曾经对她的形象有过许多想象,但不外乎都是面目狰狞阴冷,满头稀疏的灰白长发,张开嘴巴也是稀稀落落的几颗发黑的尖牙的样子,住处也应该是阴森恐怖,甚至会不失发现几个骷髅头或者大腿骨什么的。
可是到了尸鬼婆婆的小院以后,我们才发现之前的想象实在太过离谱,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素净的院子,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除了院子外面有一株需两三人合抱的大槐树外,院子里还栽了不少花草和细细的竹子,错落有致,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尸臭扑鼻味道,反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和敖雨泽面面相觑,这样的景象,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料到的。只有秦峰并不奇怪,他毕竟在这里住过五六年,也来过尸鬼婆婆的家,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房门打开,一个满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用一根简陋的木簪挽住,看见我们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说:“有贵客上门,请进。我等你们,已经快十年了!”
这个看上去犹如邻家老奶奶的慈祥老妇人,竟然就是张顺口中无比让人恐怖的尸鬼婆婆?我和敖雨泽都有些懵了……
见我们都呆住了,尸鬼婆婆也不介意,只是缓慢地走在我们前面,然后在一个类似榻榻米的矮床上盘腿坐下,拿着一把小蒲扇,轻轻地扇着身前桌上的小炭炉,炭炉上是一个黑黝黝的陶瓷水壶,壶口微微冒着白烟,看样子水也快要开了。
我们几个对望一眼,然后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在她的示意下,也脱了鞋,在小桌子的其他方向盘腿坐下。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蜀地的本地人,老实说我并不习惯这样的坐姿,不过四下看了看,也没有见到其他的座椅板凳,只好将就了。
不多时,水烧开了,尸鬼婆婆取过一张干净的抹布,垫着将水壶拿开放在桌子的竹垫上。又掀开旁边一个土陶罐的盖子,我仔细瞧了瞧,发现里面都是些黑中带黄色的细小颗粒,微微发亮,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尸鬼婆婆取过四个杯子,现在杯子中各倒了大半杯开水,又在每个杯子中放了十几粒这样的颗粒。这些颗粒先是漂浮在水面,继而徐徐释放出一根根绵绵“血丝”盘旋在水中,就如同晨烟雾霭,散落水中,最后缓缓地沉降到杯底。
颗粒渐渐化开,杯子中的水变为淡淡的古铜色,一股清郁宜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贵客请用茶。”尸鬼婆婆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