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一直被关在教坊里不能出来见人的果儿,十分谨慎地表示,不管是将来住在一起还是结干亲,得等她满师后出来,和莫娘子和季大匠认识之后再说。
于是,那原本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摆脱被监护命运的阿愁发现,无意之中,她竟给自己找了一堆的家人——她养母嫁人后,那季大匠自然就是她的养父了。她养父养母收了一堆干儿子干女儿,她自然也就多了一堆兄弟姐妹……
干女儿什么的,自然是胖丫和吉祥,还有一个待定的果儿。干儿子,则是瘦猴了(瘦猴听说这件事后,跟他那开明的师傅通报一声后,也拜了莫娘子和季大匠做干亲)。至于冬哥。和阿愁一样,莫娘子和季大匠成亲后,两家并一家,作为季大匠养子的他,自然也就成了莫娘子的养子,阿愁那在同一户籍之下的弟弟……
*·*·*
因婚期订在腊月里,置买新家的事,便是最为迫在眉睫的事了。
不过,好在季大匠早就有置业的想法了。且因他是孤儿,喜欢家人多一些,他原就想着要置个大宅院,将来好塞满他的子子孙孙,所以当初他所看中的房子,原就是个五进的大宅院。
等他带着莫娘子和阿愁等人过去相看时,阿愁才发现,季大匠看中的宅院,竟离李穆的别院不远——不远到仅隔着一户人家。
且隔着的那一户人家,阿愁也不陌生,正是当初她想买屋时,李穆推荐给她的宅院,那个仅一进的两层小木楼。
只可惜,当时莫娘子死也不同意她买屋……
那陪着干爹干娘和养父养母一同过来看宅院的冬哥和胖丫,拉着莫娘子和季大匠四处转悠点评时,阿愁则看着隔壁的小楼动了心思。再听那中人说,隔壁因庭院过小而一直没能卖出去后,她立时就拉着季大匠一阵嘀嘀咕咕。
季大匠也知道阿愁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且他知道,慈幼院里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种“想要有个根”的想法。既然那孩子喜欢隔壁那小楼,他也就不阻着她掏钱了。他甚至还帮着阿愁劝住了不乐意的莫娘子。
只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季大匠到底没肯同意阿愁那“两边进出”的主意,而是直接封了小楼那边对外的门,打通两家中间的墙壁,将两家并作一家,将来这幢小楼便作为阿愁等几个女孩子们的绣楼了。这样既保全了阿愁的那些念想,又叫那几个女孩儿都能处于他们夫妇的保护之下,正是一举两得的妙事儿!
那莫娘子原还有些不乐意,总觉得阿愁是她女儿,该她负责阿愁的一切用度才是。阿愁知道自己不会哄人,便冲着冬哥和胖丫一阵挤眉呶嘴,于是那两个孩子巴着莫娘子一阵“娘”长“娘”短的叫唤,哄得那虽然有家人却不如没家人的莫娘子一阵眉开眼笑,最后横了阿愁和季大匠一眼,便就这么默认了。
阿愁看中的小楼,楼下是个四合式建筑。进门处,迎面就是一明两暗的敞厅,左右两厢。从敞厅后上楼梯便是二楼了。那二楼呈“凹”字型,只正面南屋和东西两厢,和碉堡般的周家小楼相比,少了一排倒厦间。
小楼虽面积不大,却显得玲珑剔透,到处都是锦绣花窗,且庭院的一角里还堆着一从假山石,石下汪着一个浅池,池塘里如今干涸着,将来倒是可以养几尾鱼……
再次过来,看着这小小的庭院,阿愁满意极了,便指着楼上南屋道:“那屋归我了。”
胖丫则指着楼下的西厢道:“我要住这屋。”
连冬哥都凑热闹地喊着,“我住哪儿?”
却是叫季银匠按着他的肩笑道:“这里是给你几个姐姐住的,你跟我们住隔壁。”
大概是因为胖丫激动地跟她师傅朱大厨吹嘘了什么,于是朱大厨也不肯再在别院里住着了,便从中人手里买下了季大匠家隔壁的房子。
那瘦猴的师傅大张牛自老伴过世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糊弄日子的。瘦猴是他的关门弟子,且也是养老弟子,于是在瘦猴的撺掇下,大张牛也买下了朱大厨家隔壁的房子。
而至于说,为什么这条名叫坊前街的巷子里,竟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空着无主的宅院……这其实是李穆的一个小秘密。因他要保证自己的隐私,便借着不同人的名头,把整条巷子里的宅院都给买了下来。而,这其间若是没有李穆的点头,那所谓的“中人”自然也不敢把这片宅子就这么卖给季银匠等人……
虽然阿愁等人也曾起过疑,可因那房契上的房东都不是一个人名儿,众人便猜着,只怕原主家是害怕跟王府小郎做了邻居后,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倒叫自家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小老百姓们居家过日子,自来只求个安稳,有那样高贵的邻居,未必是件幸事……当然,作为小郎的“员工”,朱大厨和季大匠自然不会忌讳这些。至于那大张牛,这师徒俩根本就不知道巷底里还住着个王府小郎。
于是乎,等季大匠将两套宅院并作一家,阿愁再次来到坊前街,忽然便发现,自家的左右邻居竟都是熟人——从巷底往外,先是李穆的别院,然后是她未来的家,再过去是朱大厨家,最后是瘦猴家……这般一家连着一家,除了常年不在家的李穆外,众人竟都是沾着亲带着故。加上几个家主都是爱热闹的性情,久而久之,这里竟形成了一个不以血缘为纽带的“大家族”……当然,此乃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穆:泪,我这算是露脸了还是露脸还是露脸了?!可……脸在哪儿?!
某竹:咱穿越之人只要有金手指就好,要什么脸呀!
第一百零四章·喜事
周家小楼门前的巷道里,因莫娘子的定亲礼而铺了一地的鞭炮纸屑还尚未完全褪却红色,上面便又被铺了另一层鞭炮纸屑——王家大姑娘王招弟出嫁了。
那招弟之前看到阿愁给盼弟做的妆容时,曾偷偷跟阿愁约定要请她给自己做新娘子的妆容来着。可其实这事儿却是由不得她做主的。招弟倒是悄悄问过王师娘意思,开明的王师娘并没什么意见,迷信的王阿婆却因阿愁家里只一个养母,且她本人又是养娘而颇有些忌讳。
一向从不会跟女儿发生争执的王阿婆,竟难得变得十分顽固。她不好说她觉得阿愁的身份忌讳,便拿阿愁的年纪说起事来,只说怕她年纪小,万一承不住大事,冒犯了喜神,将来受罪的只会是招弟等等等等。
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王师娘爱女心切,加上她知道阿愁还从来没给人做过新娘的妆容,因此连她也犹豫了起来。
四丫偷听了她阿婆跟她阿娘的议论后,便带着招弟的歉意来向阿愁道歉,又很为阿愁抱了一阵不平。
阿愁倒是颇能体谅长辈们的顾虑,只笑说“无事”,又安慰着一脸气恼的四丫道:“其实新娘子的妆容都是固定的式样,谁做都一样。这原就是妆容在其次,家人的祝福才是最主要的。”
阿愁说的是实话。在当世,新娘的妆容是有一个固定模式的——不管那新娘子原本生着什么样的眉眼五官,在那一天里统统都会被抹上一层厚到看不到原本肤色的脂粉,然后还得剃光双眉,取而代之的是两道仅几毫米粗细的弯眉,最后点上只拇指尖大小的一点樱唇……
想到新娘子那略有些恐怖的妆容,四丫不由就笑了起来,伏在阿愁的肩上,压低声音道:“你们说,把新娘画成那种鬼模样,是不是因为害怕那新娘还没进洞房就被夫家挑剔了长相,所以才干脆把人抹得连她亲娘都认不出来?”
在一旁嗑着瓜子的来弟“噗”地就笑了起来,拿瓜子壳往她妹妹身上一丢,道:“又不是一辈子就不洗脸了,到时候洗了脸不就漏馅了?!”
四丫嘻嘻笑道:“那时候再发现可就太晚了,便是新娘子真是个大-麻子脸,天地祖宗都拜过了,还能退货怎的?”
这没羞没臊的话,顿时逗得挤在阿愁小屋里的那几个女孩儿一阵怪笑。倒是阿愁,难得地借着后世里得来的知识向众人“科普”道:“据说在上古时期,人们都认为,因为新人身上带着喜气,容易招鬼怪觊觎,所以才要把新娘子的脸给画得连鬼都认不出来。”
她这略带着些文绉绉的话,立时便叫四丫姐妹两个交换了个眼色。出了阿愁那屋,四丫便偷偷跟来弟嘀咕道:“阿愁原本的家,只怕家世不差呢。”
她这话,立时换来来弟一个制止的眼神。于是姐妹二人都闭口不提阿愁的来历身世了。
*·*·*
阿愁原以为,招弟的事儿肯定就这样了,王家大概是不会用她了。谁知她师傅的定亲礼过后,王师娘那里就改了主意,竟正式来找阿愁,请她在吉日那天替招弟做新人的妆容。
阿愁不禁一阵惊讶。后来还是四丫给她解了惑,撇着嘴道:“以前我阿婆是顾忌着你家里只你和你师傅两个,如今阿莫姨跟阿季叔连婚期都已经定下了,说起来你也算得是上面父母都在,下面姐弟双全的有福之人了,我阿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乎,阿愁接到她这一生里头一个新人的妆容。
便如之前四丫嘲笑的那样,这一世的新人妆容实在是丑到连鬼都能被吓跑。可只要是女人,就没一个不爱美的,又何况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便是新人妆容有统一的标准,阿愁也希望能够在有限的范围内,把新娘打扮得更加漂亮醒目,所以她做了很细致的准备。
吉日来临的当天,外头巡街的更夫才刚打过四更,周家小楼里就热闹开了。
因那“喜不见喜”的风俗,才刚定亲的莫娘子今儿要避着楼下的亲事,所以她不好下楼去帮忙,却是早早地就催着阿愁下楼了。
见阿愁下来,正忙着清洗待会儿要用的茶具盘碟的王阿婆立时道:“哎呦,怎么这时候就起了?这会儿离着吉时还早着呢,你回去再睡会儿吧,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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