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下车拉开了后车门,“顾总,请。”
顾琰生怔了怔,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男人侧脸,额头还粗糙地包扎着白色纱布。
他顿时明白了,于是坐进了车里。
车里坐着的男人,自然是裴赐臻。
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去买药,李凯文就会买了送回去,但他要亲自见见顾琰生,单独见见他。
裴赐臻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太太。
即使这个人是前夫。
顾琰生一上车,便说:“裴总,我一时冲动,打伤了你,我很抱歉。”
裴赐臻扫了他一眼,之前求婚时行头有多齐整,现在就有多狼狈,还有伤在看不到的地方。
过后才会知道有多疼。
裴赐臻嗤了一声,“就你还想打伤我,如果不是有她拦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走出酒店?”
顾琰生本来已经努力平常心,可是这种大少爷的嚣张言辞,总能点燃人心头的那把火。
他咬牙道:“裴总,就算你知道我们是协议婚姻,你这样明目张胆插足进来,也是不道德的。”
“那你搞婚外情私生子就道德?”
裴赐臻脱口而出,可说到一半,他却蹙起了眉毛,“你刚才说,你们是协议婚姻?什么协议?”
顾琰生目露诧异,“你不知道我们是协议结婚?”
即使裴赐臻面无表情,他的五官如冰封一般僵硬,一言不发,也给了顾琰生肯定的答案。
他原本以为,裴赐臻会这么大胆的对董瓷下手,又说两人相识了七年,肯定是知道这些原因。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无所知。
顾琰生只感觉一阵异样的幸灾乐祸,微笑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在心里是不同的,还想着祝你们幸福,我会签好离婚协议退出。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没告诉你,看来是我误会了。”
裴赐臻表情阴沉,却勾唇一笑:“你确实误会了,我和你不一样,即使发生任何事情,都轮不到我退出。你签好离婚协议就行,我们的婚宴会邀请你和你全家参加的,届时一定赏光。”
顾琰生的笑容僵住,许久才说:“小瓷没和你说过,她不喜欢婚姻的束缚吗?”
裴赐臻缓缓地转过头,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她有没有和你说,她在美国的时候已经嫁给我了?忘了那次首映礼的晚宴吗,她是坐着我的飞机从拉斯维加斯飞到洛杉矶的。”
顾琰生怔住了。
他当然记得,那场晚宴他遇上了董瓷,还有董瓷剧组里的人,当时那些人称呼她为……
pei太太。
对,他们喊的是裴太太,根本不是什么发音的错误,一直都是裴太太。
裴赐臻欣赏着顾琰生脸上难看的神色,他挑着眉,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那晚为什么顾夫人会出来帮儿媳解围,将我的飞机说成是她的飞机?”
顾琰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晚,他的确觉得很奇怪,她妈不喜欢董瓷,他是知道的,也不太可能会拿飞机给董瓷用。
顾琰生忍不住问:“为什么?”
裴赐臻眯着眼点了根烟,一派闲适,“因为顾夫人在帮我掩饰,她害怕儿媳的情夫曝光,就捞不到好处了。你恐怕不知道吧,那晚的周岁宴,顾夫人还精心策划了一场捉奸。”
顾琰生的气息有些不稳了,“不可能,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从没说过。”
裴赐臻斜靠着,指尖夹着烟,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当然不会告诉你,她之所以捉奸,只是想从奸夫这里捞好处,想要我补偿她,补偿你们顾家。为此,不惜为我们保驾护航。”
顾琰生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他下意识想否认,可是晚宴的事无法否认。
甚至他妈的性格,从安排协议婚姻也能看出来,一向是利益为上。
裴赐臻啧啧感叹:“想在我身上拿好处的人多了,连儿媳妇都卖的,你们顾家是第一个。”
“家风真是不错。”
“别说了!”
“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裴赐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不屑和鄙夷,“你根本配不上她,你们全家都配不上。”
顾琰生只觉羞愧难当,再也听不下去,如果这是真的,他之前有什么资格在董瓷面前告白。
想重新开始?
顾家这样算计她,从婚前算计到婚后,甚至连“奸夫”都没放过,这种作为何止令人不齿。
裴赐臻淡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有资格纠缠下去吗?”
顾琰生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车内狭窄的空间就像是牢狱一般,道德的牢狱,喘不过气,如坐针毡,他拉开车门就想下车。
裴赐臻并没有阻止他,而是顺着他拉开的车门,将烟准确地弹入了顾琰生旁边的垃圾桶。
一连解决了两个垃圾。
裴赐臻的喉结滑动着,目光阴沉,然后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的正是顾夫人的声音。
她带着一丝底气不足,“裴少,什么事?”
裴赐臻冰冷地说:“现在,你可以好好给我说说,你儿子协议结婚的事情了。”
顾夫人一愣,本以为他是来催促儿子离婚的事情,却没料到裴赐臻会问这个,“这个……”
裴赐臻冷笑:“别跟我说没有这回事。”
顾夫人听到这里,就知道瞒不过去了,“这些事情,我以为董瓷会告诉你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开始的确是有协议这回事的,因为当时我们琰生有些情况,所以……”
“所以什么?”
“家门不幸,他与艳星的绯闻你应该也听说了,当时我公公很是震怒,迫不得已找董瓷遮掩。协议也很公平,只要她答应顶着那桩绯闻,将孩子认在自己名下,我们就白送她一座园林。”
“你说的是董园?”
裴赐臻微眯起了眼睛,“你们拿董园威胁她,逼她顶了这笔烂账,嫁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话就很难听了。
顾夫人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了,哪里听得了这个,立马辩白:“话不能这么说,裴少,那董园也是我们顾家真金白银从她爸手里买来的,价值几个亿,一桩协议婚姻,也不算少了吧?”
“哼,还真不少。”
“是啊,裴少你看,什么东西都有个价嘛,结婚有价,离婚也有个价嘛。”
裴赐臻牵着嘴角,看似是笑,却让人背脊发寒:“看来,顾夫人还想拿儿子离婚卖个好价?”
顾琰生下车的那一刻,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即使是协议结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那个人,万事总有先来后到。
就算裴赐臻七年前就认识董瓷,那又怎么样?
先和董瓷结婚的人是他。
哪怕是有协议的婚姻,那也是婚姻,他顾琰生才是董瓷的丈夫,裴赐臻再有身份,也没有名分。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个奸夫,可是这个奸夫,却狠狠地打了顾家的脸。
说起来也是香江的名门望族,竟然沦落到出卖儿媳妇来向奸夫谋求好处?
这完全否定了他此前三十年做人的准则。
顾琰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后,终于将电话打回了家里。
接电话的是顾夫人,“怎么了?”
顾琰生沉默了一下,“离婚手续办完后,我会回加拿大。”
电话那头大惊失色,“那怎么可以?你答应过我,只要将董园转到你的名下,就留在国内,进入顾氏好好发展,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吗?你现在园子丢了,婚姻也丢了,连人也要丢?”
“你知不知道其他几房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
“你就不怕被你爷爷踢出信托继承人的名单吗,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怕,是你们怕。”
顾琰生那些话充耳不闻,说完这句,他没有说话,直接按掉了电话。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的,看上去分外孤单,可他的步履没却有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