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到了。”
迈过山峰,群山之间,赤红的岩浆滚滚涌出,浓重的水蒸气和烟尘一起,从深红到朱红再到橘浅浅红,向上涌去。
视野间是无尽的黑色山岩,远离火山的地方积雪未化,又有一层寡淡的白,黑与白与红,鲜明的色彩在开阔的视野中,总让人感到震撼。
“我们,再往前走走吧,”仲江指着人群的方向,“那里更近些。”
入目之间皆是绚丽的色彩,身上的疲劳不由得消散殆尽,仲江拉着贺觉珩的手往前走,对他说:“我现在感觉这几个小时的山路没白走。”
贺觉珩问她,“要拍照留念吗?”
仲江下意识想要拒绝,随后又想起来这个相机是新带的,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干脆地交给了贺觉珩,强调说:“拍丑了你就和它一起同归于尽。”
贺觉珩笑道:“我好歹也是选修过摄影的,要不要这么质疑我的技术?”
“我又不知道。”仲江说着。
“拍照这种事,三分看技术,”贺觉珩调好了参数,将镜头对准仲江说:“剩下七分,看模特。”
闪光灯亮起又暗下,仲江小跑着过来问:“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贺觉珩让她看预览,“天下第一好看。”
仲江没怎么细看,她被贺觉珩哄得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地说要把相片打印出来放在家里。
贺觉珩玩笑似地说:“那也送我一张吧。”
仲江随口问:“只要这个吗?其他不要?”
“其他?”
仲江冷不丁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眼睛转了下,尝试糊弄过去,“哦,就是之前在渡轮上,不经意拍了一些你的照片,那些你要吗?”
贺觉珩摇了摇头,“我自己的照片没什么意思。”
“平常不喜欢拍照吗?”
贺觉珩右手牵着仲江的手跟着人群,左手拿着手电,“因为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出来,所以拍景比较多。”
仲江“哦”了一声说:“我一般是带自拍杆和三脚架,懒得带就花钱找摄影师。”
贺觉珩说:“但平常很少见你发朋友圈。”
仲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关注这个,她不自在道:“嗯,懒得修。”
贺觉珩意外,“需要修吗?我看原图都很不错了。”
仲江:“?”
仲江:“什么原图?”
“我是说——”贺觉珩吞下即将出口的字音,改口道:“刚刚拍的,原图就很好看了。”
仲江摇摇头,“不了,地点太明显了。”
贺觉珩想到了什么,他的视线落在仲江手腕上,又转向不远处如大地血管心脏似的火山口,问她,“那能给我拍张照吗?”
仲江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然我带相机出来干什么呢?”
黑夜里,岩浆的光亮如此明显,指引着每一个慕名而来的人前行。
仲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举起相机,调整好对焦,指挥贺觉珩往那边站站。
“能拍清吗?”
烈烈风声里,声音变得模糊而微弱,仲江大声道:“看镜头看我!”
风把头发吹得凌乱,贺觉珩转过视线,和仲江对上视线,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而他的身后,山岩的色泽近乎于黑,滚滚浓烟向上翻滚,炙热与冰冷在此处结合,蒸腾着每一位游客的情绪。
仲江按下了快门。
接着她又低头调整了一会儿参数,把相机交给一个路人。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贺觉珩听不到她在和人说什么,只能看到她跟路人之间的一通比划。
仲江快步朝贺觉珩跑去,她扑到他的怀里,张开手臂抱住她。
贺觉珩低头亲在仲江的唇角,听到她说:“生日快乐。”
可能是是岩浆喷薄出山口时太热烈,极光于天幕纵横时太绚丽,所以只是站在那里,就会心动。
仲江和帮忙录像的游客道谢,她雀跃地回到贺觉珩身边,“你看。”
因为是录像模式开不了闪光,镜头内记录的只有黑色的剪影,他们的影子与黑色的大地相融,背后却是富有生命力的红色岩浆。
贺觉珩刚看完日期和时间,他现在才意识到今天刚好是他十八岁生日,最近的事情太多,他一时忘了。
他问仲江,“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开学不久翻学生档案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你每次过生日都在寒假,每次寒假你又都不在国内,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仲江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有她手那么长的扁盒子,递给贺觉珩,“我也是前两天突然想起来的,礼物备得很仓促,希望你不要介意。”
贺觉珩怎么会介意呢?
本就是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事,更别提仲江是选了这样一个时间地点和他讲生日快乐。
以前听班里女同学炫耀仲江给她准备的生日惊喜,当时就想过要多幸运才能收到这么精心策划的惊喜,现在,那个曾经被所有人都羡慕的惊喜大礼包也砸在了他头上。
贺觉珩眉眼弯起,“已经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他想,在他未知的后半生里,大概再不会有人千里迢迢和他一起到异国他乡,在零下的天气里,徒步几个小时走到火山口。
然后,在零点时刻奔向他,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