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长长的炎夏过去之后,所有该来临、该发生、该确定的事,都一一来临、发生、也确定了;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真是随著季节一起降温,或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平静得有些不寻常了。
直到这大早上,业务部开会,欧文迟迟未到,才引发同事问一些揣测、联想,和一些争议。
“不可能的,欧文平常若是要晚到或请假,一定会事先告诉我。”叶雨桐在会议室,纳闷的对杜耀轩说。
“这样啊?打过他的行动电话吗?”杜耀轩问。
“打过了,没有人接。”
“怪了,这样吧!你到他桌上翻翻日历,看有没有什么约会是不透过你,他自行决定下来,又忘了跟你交代—下的。”他明快的应变,处理著这突发的事故。
叶雨桐依言去找。欧文喜欢用一天翻一页的日历,她走过去,一眼看见欧文已经将日期翻到今天了;她笑了笑,跟欧文工作好些时日了,不知道他是这么细心的人。
往前翻了几页,都是一些随手写下的东西和一些鬼画符,显然他有这种在纸上乱画的习惯,这点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他自己有部手提电脑,日常的重要记事部不需要写在日历上。
她翻了翻,眼看是毫无所获,便将它还原,准备离开。正要走,竟看见在今天的日期这一页上,有一行小字:200,000*?=?
她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不能理解,摇了摇头,心想也许又是无意义的纪录,根本不用好奇。走到门边的时候,却有一股想法使她开始分析:现在可以肯定欧文一定是在昨天或昨天以前就将日期翻好了,因为他今天没有进公司;那么,这行小字也可以肯定是昨天或昨天以前就写了的。一个人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会将日历往俊翻并且记录一些事项呢?
她迟疑的往外走,到了会议室,只是摇摇头,说没有什么线索。
杜耀轩气愤的骂了几句,迳自将会议解散了。
“不过,有件事不知道值不值得注意,你看看。”她等人都散去了,叫住杜耀轩,往欧文的办公室走去。
他跟了进去,叶雨桐指著那行小字,并且提醒他注意日期已经是翻好的。
“假设一种状况,如果我们下周一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为了怕忘记,是不是会将日历翻到下周一,把事情记下来以防万一?”叶雨桐问。
他同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是我们唯一知道他跟今天缺席有关的事了。”她指著小字说:“我查过,他今天除了早会、晚上一个饭局,整天不用外出的。”
“喔?晚上那个饭局是跟什么人的?”他问。
“南鑫实业的采购,黄课长。”
“南鑫实业啊?没错,他们最近是有一笔满大的生意”他停下来想了想,又看了那行小字一遍,并且一面把它读了出来:二十万的多少倍等于多少?”
然后他也摇摇头“实在没办法解读!算了,等他回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只好这样了。”雨桐附议的说。
“最近和大哥进展得顺利吧?”他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
她脸红著偏开头,虽然已经公然让大家知道自己和杜耀晖的事了,但像这样突然被问及,还是觉得唐突,一时之间竟不会答话了。
“别不好意思啊!跟我大哥恋爱一定是件十分过瘾的事。”他笑着说。
“啊?”她愣了一下,怎么用“过瘾”来形容呢?
“是啊,他比较浪漫,不像我,我跟月华的感情,好像就建筑在现实这两个字上。我没有送过她一束花,你相信吗?正好她也不喜欢;结婚周年时,她就先说,如果我买花回来,一定会挨她骂,因为不合乎经济效益嘛!她倒比较喜欢我买黄金。”他坦白的说
“哦?”她不懂,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而且还都是他和月华之间的私事。
“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在想,人的喜好各有不同,对不对?”
“这倒是。所以,好好珍惜吧!大哥值得的!”他真心的说,说完就出去了。
那天,快中午了,欧文都还没有进来;银行却打了一通电话来找欧文。
“欧文出去了,需要留言吗?”她说。
“那好吧!麻烦转告他,他的户头今天收到一笔一百二十万的汇款,他交代过,收到要通知他的。”
“一百二十万?”她疑惑的问。
“是,这样说他就明白了。”
币了电话之后,她还是觉得事情实在有些蹊跷,欧文怎么会和银行有这样一笔不小的数目往来?也许是国外的汇款,他急需用钱?算了,别做无谓的臆测吧!她将留言记在纸上,等欧文进来了再向他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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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欧文终于进公司了。
“对下起,早上临时有件重要的事要去解决,忘了打电话进来,耽误了早会,真是抱歉。”他嘴虽不停道歉,却又满面春风,看上去像是遇到了极开心的事一样。
“早会取消了。”她说:“快中午的时候,有个银行的小姐来了通电话,说你的户头有一笔一百二十万的汇款进帐已经收到了。”
欧文的脸色忽然大变,原先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告诉你的吗?”他严厉的问。
“嗯,她叫我转达的。”叶雨桐小声的说,在他的厉色下,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欧文马上拿起电话,拨到银行找那位小姐,
“你难道不懂得什么是客户的隐私吗?你有什么权力擅自做主告诉一个不相关的人我的帐户怎么了?你听好,如果再让我遇到你做出如此差劲的事,我会直接找你的直属上司。”
雨桐也同样感觉银行小姐做事太草率了,但也许是外国人特别重视隐私权,反应才会如此激烈,若换作是她,她不会发这么大脾气的。欧文如此生气,却不愿继续追究而把事情闹大,显然也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下午四点,业务人员陆续回到公司,有人开始埋首写今天的工作报告,有人则互相交换意见。
欧文出来跟人家致歉,只简短的说明自己早上有要事在身,说完之后,面部表情又快乐起来,
“顺便告诉各位一个好沽息,南鑫实业的生意成了,六部,他们买了六部仪器。我刚看了一下业务成绩,这笔交易的成功,使本部门今年的预定业绩略微超前,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
许多人鼓掌道贺,还有人提议明天要切蛋糕庆祝。
杜耀轩却发现,当雨桐替欧文翻译这件喜讯时,脸上的表情奇怪极了,现在大家都欢欣鼓舞的,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问。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是疑惑的。“没什么”她欲言又止的说。
一会儿,欧文也看出她的神色怪异,不太友善的问:“你不高兴吗?”
她摇头“不,我高兴的。只是有点不舒服”
“先回座位休息一下吧!”欧文说。
雨桐顺从的回到办公室,一进门,眼光就落在欧文办公桌上的日历。她转头看了看,欧文还在外面谈笑风生,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她就往他桌子走去,清楚的再看了一次那行小字:200,000*?=?
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一张草稿纸,她把今天看到、听到的三个数字组合起来:200,000*6=1,200,000。六部精密仪器,每部二十万元,恰巧等于一百二十万元的进帐:这是什么意思?她查了一下南鑫买的仪器价格,每部都在五百万元之上,难道
正想着,一通外线电话进来,刚好是南鑫的采购黄课长。
“晚上的饭局,我们采购的人都要去,教你们欧文安排一下,应该没问题,早上他来,我跟他说过了。”
她这才知道,早上欧文是去了南鑫;去了南鑫之俊,马上有一笔百万元的进帐,这代表什么?这叫做什么?红利?还是贪污?难怪,欧文会对银行小姐擅自将他最不愿人知的事说出来,感到如此愤怒,而即使愤怒至此,也不敢把事情闹大,看来他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是心虚了。
雨桐知道,公司的确予与业务人员一定程度的权限,来维系与客户之间的良好关系,譬如:送礼、请客户吃饭,甚至允许业务人员决定合理范围内的价格折扣,或是对采购人员施以金钱回赣,叫做“拿回扣”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总之这一切是脱离不了销售成本的,可是公司从来不准许任何业务人员从中利,中饱私囊。欧文身为经理,怎么敢这么做?
她沉思了许久,见欧文进来,还一副喜孜孜的模样,心中觉得作呕。
他笑着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刚才南鑫黄课长打电话来,说他们采购课的人都要参加晚上的饭局,请你安排一下。”她边说边注视著他的神色。
“嗯,我知道了。”他十分镇定的,好像现在才得到这个消息一样。
说完,他拿起皮箱,片刻不停留的走了;留下雨桐,仍坐在原位,不知道应不应该揭穿欧文的丑行,也完全不能想像揭穿之后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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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雨桐像是变了个人,连自己都无法了解,她只是不经意间知道了欧文的丑行,怎么竟觉得如此难受!?他自己却像没事似的。
她看过南鑫的采购订单,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金额都合乎公司订定的牌价。她于是怀疑,一定有两份订单,一份是给公司看的,也就是现在被存档的这张,上面有南鑫相关人士的签名许可,想必是伪造的;另一份才是按部就班,一关一关让他们签准,也就是使欧文从中获利的真订单。
只是,这对黄课长有什么好处呢?正想着,杜耀晖的电话来了。
“雨桐,我跟耀轩和月华约好了,晚上到他家吃饭,好不好?”他徵求她的意见。
说真的,自欧文的事之后,她和杜耀轩见面时总觉得不太自在;一方面希望有人能分担,一方面又怕说了反而弄巧成拙。
“我怕没空”她犹豫著。
“是吗?我们有三天没见面了,你一点都不会想念我吗?”他压低了嗓音,温柔的问。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杜耀晖却感到愕然,她不一样了,跟那个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到人行道上观星的女孩不一样了;难道她真是没有想念过他?
“我问了一个很儍的问题,是不是?”他的口气也变了。
“不是的”她嗫嚅的说。
“我知道了。你替我把电话转给耀轩,我跟他取消晚上的聚餐。”他果断的说。
“耀晖,你误会了好吧!我告诉你好了,这件事跟我的上司有关”她大略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所以,这就是困扰我的原因了。你想,我应不应该说出来?”她疑惑的问。
“依我看,可以先跟耀轩说,然后你们两人再一起搜证,等证据充足了就举发他,否则他尝到甜头了,有一就会有二,如此,你们公司还有信誉可言吗?”
“嗯,那晚上的聚餐,是不是依照约定?”她被这么一开导,终于舒坦多了。
“等你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后,我才能决定。”
“刚才的问题?喔,有没有想念你如果说谎,我会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果坦白,我被公事弄得够烦恼了,几乎”她说到最后笑了出来。
“几乎忘了我吗?”他装出幽怨的口气。
“不是,几乎只能想你一下子。”
“是吗?显然是我不够令你印象深刻了。好,等一下我会穷毕生之力施展出我的个人魅力,保证你今后对我片刻难忘,你说怎么样?”他嬉笑着说。
她也会心的笑了;只是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糟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隐藏心事的。
一想到这儿,她又想到杨绍文,那个写了太多追踪信的男人,他是彻底失败了,连婚约也绑不住她的心。
他并不知道杜耀晖的介入,也无从得知:远在英国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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