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使,或者说抛给了丁运使的亲友们。
叹服之余,忍不住也替丁前运使感到揪心,李大人给他的选项太坑人了,还不如给个痛快…有了李佑对天子讲解作为缓冲时间,文华殿渐渐从惊闻耸动变得鸦雀无声,所有注意力渐渐聚焦在四个人身上。
懂行的注意徐首辅,半懂不懂的注意彭阁老,比较外行的才去紧盯丁前运使,更外行的还有看晏尚书的。
徐首辅和彭阁老脸色都不好看,两个当事人才能最深切的体会到,李佑这招十分恶毒!这不是让丁运使选择,而是让他们两个做选择!
徐首辅自然要力保丁运使一条命,理由不需要解释。而彭阁老的想法,当然是要力推嫡系接班人户部尚书晏司徒入阁,所以此刻户部不能出现丑闻。
之前这两件事是不矛盾的,而且是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他们可以齐心协力将两件事都促成,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做的。
但眼下,李佑却将双选变成了单选,制造出了矛盾,制造出了对立,给他们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若想保晏尚书入阁,就要牺牲掉丁运使,若想保丁运使的命,就要让晏尚书分担盐案罪责。还有一种最残酷的可能,丁运使承担所有罪名伏法了,但晏尚书仍没有入阁…人都有偏私和**,除非是达到了以万物为刍狗的圣人境界才能化解此事,但徐彭两人是圣人吗?显然不是。
所以两人暂时只能沉默,他们之间不但要扪心自问,同时还要互相猜测对方的心思,或者说开始猜疑对方的心思。
在沉默而压抑,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殿中众人又渐渐的领悟到一层道理。
都以为之前李佑故意拖延是为了看风向,或者不想得过于罪人。今日才知道,他一直拖着不判案,就等着今天这个时刻,可谓是一箭双雕。
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晏尚书入阁势头,更是通过制造出不信任情绪和裂痕,对徐、彭联盟给予沉重的一击!对他自己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两个分道扬镳的大学士,总比两个联手的大学士所带来的压力要下罢。
大佬由于种种原因,迟迟不能出面,自有门人出来代言。户部右侍郎站出来对李佑道:“两淮远隔千里,余盐之事我户部实不知情。”
李佑彰显言官本色,驳斥道:“两淮运司产盐之数皆要报户部,年年上报产量五亿斤,一直未曾变动。户部为何查验不清就照准?多产出的盐都变为余盐,又被当做私盐贩卖。即使户部真不知情,但也有失职!”
其实说起年年批准两淮盐场五亿斤产量,李大人有点冤枉户部了,只不过是萧规曹随而已,一般人哪能弄得清余盐产量,只当是损耗看待了。
结果官盐五亿斤一直不变,而余盐渐渐增加到上亿斤,这才给了南京方面和运司衙门的可趁之机。
这户部右侍郎一时也说不清,总不能自承户部疏忽大意对余盐失控,只得道:“盐民滋生,产量日增,此乃自然之理,绝非人力可阻也!”
李佑冷笑几声,反问一句:“那就是你们户部荒废政事不作为了?”
李大人口舌如刀,左一个失职,又一个不作为,叫户部尚书晏俊听得眉头直皱。
这里是廷鞫,主要是为了审理两淮余盐案,但现在话题被李佑带的越来越偏,居然开始议论起户部职责和是否存在失误。
哪个衙门没有失误?认真讨论起来,谁都有一箩筐的失误,但李佑偏偏在此兴致高昂的说起户部,其心可诛!
对于入阁形势,晏尚书比任何人都研究的仔细,对于李佑的目的,当然也是一清二楚了。李佑今天就是为了不择手段将他这个大热人选的声势销去,从而间接推动第二热门卢尚书入阁。
他也认识到,无论他今日是否出面对案情发表言论,李佑都会瞄准他的。肯定是从接到案子的一开始,李佑便准备布局了。
想至此,晏尚书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卢兵部。
这卢尚书面无表情,心中早已苦笑无数次了。他自从年轻时遭了打击和磨练,为官一直很讲究稳字,数次教训李佑也是如此教训,但这李佑心窍太过于灵活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
这次入阁机会,他知道自己抢不过晏尚书,晏尚书确实比自己要高一截。所以他打算运作的是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只要能当户部尚书,也算是前进了。
没想到李佑居然能无中生有,硬是制造出一个上位时机给他,真是有点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感觉。
李佑与户部官员不紧不慢的磨嘴皮子,可让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急坏了,他也发现了徐首辅与彭阁老之间的芥蒂和契机。
说起内阁次序,那徐首辅在他上面,强势彭阁老在他下面,就他夹在中间最难受。现如今眼瞅着那两人有机会分裂,却迟迟不引爆,能不着急么?
随即站出来,对李佑喝道:“李佥宪!户部如何另有公论!今日叫你上殿,是让你问案来的,你休要枝节旁生!”
李佑便撇下户部官员,径自回到丁前运使身前,问道:“你肯招供了么?”
经过方才这段时候的缓冲,丁大人也从恐慌中恢复过来,有了几分主意。见李佑又来问,答道:“在下可以肯定,户部山东司是知晓的…”
天下盐政,总归于户部山东司专管,但户部山东司算不算是户部?能不能进而代表朝廷?这又需要一个司法解释了。
此时众人皆竖起耳朵等待丁大人的回答,听见这句,齐齐想道,这丁大人也不是毫无急智的人,答的倒也不算差。
其一,丁大人给自己拉了一个分担罪责的上司,以求免去贩运私盐罪名。其二,又不至于往死里得罪晏尚书。关于晏尚书和山东司的关系,完全可以让他自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