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宫宴,借故出来更衣,却只是对着这里发愣么?”丽妃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因为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所以也不在乎皇后娘娘的面子了?”
淑妃不愉地扫了她一眼,只道:“丽妃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不是和我一样的行径?”
“当然不一样。”丽妃走到了淑妃的旁边来,也看向了窗户外面,忽然感慨了一声,“你看外面的雪好大。”
淑妃“嗯”了一声,没有接着丽妃的话说下去的意思。
一阵沉默之后,丽妃自己笑了一声,然后开了口:“宫里面如今四妃之上,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之前我总想,斗倒了你,我在后宫当中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只是忽然想一想,又觉得很可笑。”
淑妃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嘲笑道:“难不成方才皇后娘娘与你说了那么多,说得你良心忽然发现?大彻大悟之下,觉得所有的争斗都毫无意义?”
丽妃轻叹了一声,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自嘲地笑道:“你看……我们的圣上就是这样寒冷的冬天出生的……我总在想……我总不敢和任何人说——我害怕别人说我想太多了。”
“那你现在也应该选择沉默。”淑妃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丽妃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却摇了摇头:“只是憋得太久了,又忍不住想说——他们都说……你们也都说……你们都说圣上性格怪癖,一时好一时坏,仿佛鬼疰入体,你们一边害怕他的喜怒无常,一边又争夺着后宫中的荣宠,可我却在想,圣上那么可怜,这个宫里面,没有人真的爱他。”
淑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看向了丽妃,却是问道:“你不爱吗?”
丽妃道:“当然喜欢,当然爱……我第一次看到圣上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属于他,那个时候,你们都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么高兴、多么欢喜……我看着他,他哪怕只是对着我笑一笑,我都能开心一整天,傻笑一晚上。”
淑妃嗤笑了一声,道:“然后你就发现,当初的你是那样愚蠢?”
丽妃也没因为淑妃的话语生气,她只是有些惆怅地又叹了一声,接着道:“人,但凡是人,谁没有愚蠢的时候呢?”她看向了淑妃,露出了一个艳丽异常的笑容来,“皇后快要因为你的荣宠而自乱阵脚了,淑妃,你有没有兴致,来与我一起,来一场大的图谋呢?”
淑妃眸中闪过一道光芒,轻笑了一声,问道:“方才皇后那样对你推心置腹,现在便转头来说服我了吗?”
“推心置腹说不上,也不过是剖析利弊罢了。”丽妃嘲讽道,“说到底,不过是害怕你现在的荣宠,危及到了她的皇后之位。”
“这样看来,便是皇后给出的好处还不够多了。”淑妃笑了起来,“在利益面前,所有的爱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丽妃重新看向了窗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淑妃听:“爱太模糊,太脆弱,我都不知道我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了。”
淑妃和丽妃的这一场对话没有人知晓,回到宫宴上之后,丽妃重新坐回到了张皇后的身侧,淑妃则仍然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歌舞。
宴席上的其他女人们有的兴致勃勃,有的兴致缺缺,等到宴席结束之后,便各自回到自己宫中去了。
而这样的宴会又正是消磨时间,薛瓷回到熏风殿的时候,又已经是傍晚了,她去偏殿找了几本书搬到了寝殿中,然后又命翠珠等人自己下去休息,留了守夜的人,便窝在了寝殿中看书。
等到夜幕降临,四处上灯之后,薛瓷正看得起兴,忽然窗户扑棱一响,她抬头,便见赵青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
“你……你怎么来了?”薛瓷一愣,丢下书就起了身,“外面没人吧?”
赵青一头一身的雪,显然是冒着雪偷偷跑来的,他嘿嘿一笑,脱掉了外面披着的裘衣,搭在了架子上,然后便搓着手关上了门,口中道:“没人看到,你放心吧!”
薛瓷却是不放心的,她一边让赵青找了个避光的地方坐下,免得被外面人发现这寝殿中多了一个人,一边又去到门口看了一眼,见值守的人果真都没有任何异状,才转回到寝殿中来。
“放心,我从暗道来的。”赵青也知道薛瓷的谨慎,说话声音并不大,“我明天生辰,你有什么想送给我的吗?”
薛瓷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还没想到……”
赵青充满期待的双眼忽然黯淡了下来,就好像是失去了主人的小狗一样,一下子十分沮丧:“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你们今天不是在讨论给玄哥送千秋节的礼物吗?”
薛瓷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他们兄弟两人同一天生日,赵玄有整个宫里的人为他准备,而眼前的赵青,却并没有人知晓也不会有人理会他一分一毫。
赵青见薛瓷沉默,仿佛又有些内疚,急忙道:“我……我不是要责怪你……我以为……我只是……我只是以为……”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于是悻悻闭了嘴,仿佛是搞砸了事情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千秋
窗外风声肆虐。
赵青有些窘迫地起了身,慌慌张张道:“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薛瓷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按回到了之前坐着的地方,她道:“生辰的礼物还没给你呢,现在走了,明天就没法给了。”
赵青眼睛亮了亮,乖乖地坐下了,期待地看着薛瓷起了身,在妆台上翻找了起来。
“难道你要送我一根簪子吗?”赵青眼珠子就跟着她的动作打转,看着她把妆台上的珠钗发饰全翻了一遍,也十分好奇,“可我平常也不怎么戴冠,”
薛瓷笑了笑,道:“之前做过一双袜子,只是还没做完——原本也是准备给你的。”
赵青只觉得脑子一嗡,高兴得简直不知道想说什么才好了,于是只目光灼灼地盯着薛瓷从妆台上翻出了个不起眼的珠钗,又把珠钗上一只蝴蝶给拆下来做了钥匙,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匣子,从匣子里面拿出了一条还没做完的罗袜。
薛瓷道:“就还差一点点,上面的边边上,原应当还要绣上曲水的花边。”
赵青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满溢出来,他猴急地把这袜子给抢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飞快地塞到了自己怀里面,一本正经道:“大男人的袜子上有没有花边都没关系。”
薛瓷忍不住笑,又觉得有几分心酸。
“下次可以给你做些更好的。”薛瓷回转身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在宫里,空闲的时候多,也就只能看看书,做做针线,这样来消磨时光了。”
赵青一边偷偷地看自己怀里的袜子,一边又有些心不在焉地接了话,道:“我也常常看书,除了看书,就是呆在屋子里面,等晚上的时候听从吩咐——有时候,如果玄哥能想起我,也会与我说说话。”
薛瓷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一双袜子,实在不必宝贝成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