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年前征讨诸葛恪的东关之战结束后,原本镇守豫州的毌丘俭和镇守扬州的诸葛诞相互调换辖区,毌丘俭成了扬州都督。他和夏侯玄、李丰是至交,夏侯玄、李丰罹难后,他痛心疾首,同时也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紧接着曹芳被废,这让毌丘俭更加难以接受:“看样子魏国要改姓司马了……”这段时间,他常常想起年轻时和曹叡的友情,以及曹爽对自己的提拔。他很想誓死一搏讨伐逆臣,然而,长子毌丘甸在朝廷担任治书侍御史,倘若自己贸然举兵,长子必身首异处。念及于此,他虽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曹芳被废的几天后,毌丘俭突然接到长子毌丘甸写给自己的信:“父亲妄居一方重镇,社稷倾覆只考虑泰然自保,难道不怕受到世人的谴责吗?”毌丘甸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居然劝父起兵勤王。
毌丘俭回信:“我若举兵,你身在京都如何是好?”
“父亲放心,我已有准备,到时候肯定能脱身。”
毌丘俭反复看着毌丘甸的信。身在京都的儿子尚且不顾个人安危,他自己又怎么能缩手缩脚?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举兵讨伐逆臣司马师!
随后,毌丘俭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扬州刺史文钦。正始年间,文钦曾受王淩排挤,最后还是曹爽出面才保住他的仕途,曹爽被害也让他处境堪危。一年前,他和毌丘俭携手共同抵抗诸葛恪,战后毌丘俭特意上疏帮文钦邀功,二人交情匪浅,可是,司马师却驳回封赏文钦的提案,文钦由此对司马师心怀怨恨。
在这些因素的促成下,文钦同意了毌丘俭的勤王计划。经过三个月的筹备,就在流星划过天际的夜晚,毌丘俭仰望星空,对文钦喃喃低语道:“此时举兵顺乎天意啊!”
文钦摩拳擦掌,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是夜,毌丘俭和文钦秉烛伏案,奋笔疾书。他们所写的,乃是一篇讨伐司马师的檄文。
毌丘俭边写,边不时与文钦商议:“司马家族枝叶繁茂、盘根错节,我们剑锋所指的唯有司马师一人,切不可牵涉他全族。”
“好!”文钦性格粗犷,只是不住点头。
光有檄文还不行,讨伐司马师须有皇室支持才能跟谋反划清界限,纵然魏帝曹髦不爽司马师,但他绝没机会和毌丘俭串通。
“我们假托郭太后之命,讨伐司马师!”毌丘俭开始撰写诏书。
“为什么不是以陛下的名义?”
“陛下年幼,且刚被司马师拥立不久,如果转脸就下诏讨伐司马师,恐怕很难让人信服。”
这封诏书,准确地讲,是一封以郭太后名义发布的矫诏。
文钦也没闲着,他一封接一封地给其他州郡藩镇写信,意图拉拢更多人加入勤王义举。
第二天傍晚,扬州各官吏将校应毌丘俭之命来到寿春城西北角的高坛周围,城门随之紧闭,守军迅速将众人围拢起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众人惊慌失措,相互打探着消息,可谁都没有答案。
等到夜晚,毌丘俭和文钦在侍卫的簇拥中登上高坛,扬州官吏瞬间安静下来。
“太后有诏!”台下官吏闻言慌忙跪拜于地。毌丘俭双手展开诏书,大声诵读:“大将军司马师,胁迫朝廷目无尊上,擅杀李丰、夏侯玄等重臣,又废立天子,实乃大逆不道。诏令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讨伐逆臣,重振朝纲!”
登时,高坛下人声鼎沸,如同炸雷。
“这诏书是真是假?”
“天下要大乱了!”
毌丘俭挥挥手,四周早就严阵以待的士卒齐刷刷地亮出刀剑,武力威慑很快将躁动压制下来。
“太后诏书岂能有假?我等俱为社稷忠臣,不忍见司马师胁迫天子,昨日流星从东南划向西北,正预示我淮南将士剑指京师,中兴大魏!”毌丘俭喊道。
“讨伐逆贼司马师!”文钦率先站在毌丘俭身边高呼。紧跟着,他们身边的亲信将校跟着喊起来,然后是包围扬州众官吏的士卒也纷纷举起刀剑振臂疾呼。最后,扬州官吏不得不顺从形势,跟着众人高喊。
“中兴大魏!讨伐逆臣!”就这样喊了一阵,毌丘俭伸手示意,高坛四周又恢复了肃静。
毌丘俭见局势已被控制住,遂拿出事先写好的檄文朗声念诵。
这篇檄文很长,文中一口气列出了司马师十一条罪状。不过,毌丘俭除了对司马师口诛笔伐外,对司马懿、司马孚、司马昭、司马望(司马孚的儿子)则是一个劲儿地歌功颂德,旨在分化司马家族内部的关系,缩小打击面。
毌丘俭念完后,扬州官吏皆瑟瑟发抖,茫然不知所措。
“既然奉太后密诏,我自当为振兴社稷而战,也希望诸位能与我同休共戚!”毌丘俭说罢,文钦和几个亲信将领带头在檄文中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扬州各官吏则是在武力胁迫下签名。他们中少部分受到这檄文的感染,大多数则是被逼无奈。这封签署众将官名字的檄文被抄写多份,送往洛阳及周边州郡。
当年,扬州都督王淩因官拜太尉失去兵权,只能束手待毙;而今,毌丘俭手握兵权,他顺利调动了扬州驻军。“明日,扬州六万义军向京师进发,讨伐司马师!”
勤王的义旗就这样在淮南立了起来。
淮南二叛:忍常人难忍之痛
不多时,朝廷获知毌丘俭谋反的消息。司马师怒视檄文,气得两眼发红:“毌丘俭不管他儿子的命了吗?马上派人缉拿毌丘甸!”
禁军冲向毌丘甸府邸,却两手空空地跑了回来:“回禀大将军,到处都找不到毌丘甸,想是已经逃出洛阳城了。”
“赶快去找!”话音未落,司马师忽觉眼眶剧痛,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失去了知觉。
一天后,司马师醒了过来,抬眼看到夫人羊徽瑜正守在自己身边。他思绪模糊,只觉得整个脑袋像要炸裂。又伸手摸了摸脸,半张脸上都裹着布。
“大夫们说你怒火攻心致使囊肿破裂,如果再不割掉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给我拿面镜子来。”
羊徽瑜小心地把镜子递给司马师。
司马师照照自己,脸上的布已被血浸成深红色。
这时,一名侍卫走进寝室,颤声禀报:“大将军,公卿在府中已恭候多时了……”
羊徽瑜闻言,瞪了侍卫一眼:“谁让你进来的!让他们继续等。”
司马师本没想说话,但猛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病倒前看到的勤王檄文,遂摆了摆手。“不用。你让他们都进来吧。”
须臾,公卿挤满了司马师的寝室。
“大将军病成这样,下臣本不该叨扰,但毌丘俭谋反,这事还得请您拿个主意啊!”
是啊……事关重大,必须得自己拿主意。司马师环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太常王肃脸上。
“王大人有什么良策吗?”他这么问,是希望王肃能说几句话帮他稳定一下同僚的情绪。
王肃会意,言道:“多年前,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声势比今天大得多,最终不还是土崩瓦解。下臣认为,淮南将士家眷皆在中原,咱们只要隔绝叛军和中原的联系,叛军挂念家人一定会不战自溃。”王肃是儒士,兵法本非擅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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