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对方应礼貌问询该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等等,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说辞。一名堂堂七品参军外出公干未回,不但不追查,反如一颗石子落入湖面的浮萍中,连涟漪都不起。还好老夫只是试探性行文,并未暴露任何实际情况,不然老夫和他都会有麻烦,这是第一可疑且让人最不解之处。”
龙潜斟酌着探讨道:“吾料对方回函问你是否核查过,其实也是在试探你到底知道多少,一旦你再度去函,恐怕就难脱干系了。”
“道长果然聪明绝顶一点便透,您所言甚是,其实对方还有一层隐含的意思,那就是暗示鄙府不要插手此事。”
“如此说来,是太原府有人在故意掩盖张参军的存在了?”
“呵,这算是道长自己的推断吧。最可怕的是连七八名差役阵亡也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吾暗中派人去太原,发现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要知道太原府是三品秩级,还是大唐的北防重地,由二品亲王遥领牧,府尹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但为何有如此反应,老夫无从探知。
(“遥领”:担任该职务却并不实际到任;“牧”:类似于当今直辖市的最高长官,一把手,虚衔,只能亲王担任;“府尹”:类似于当今直辖市的市长,二把手,实际负责工作;“三品秩级”:类似于该直辖市在国内的级别地位。)
“想堂堂三都之北府,天子直管之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能被掩盖住,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并且这岂是一人两人便能只手遮天的?除非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才能做到。他们不但安抚了亡者家属,竟然也控制住了局面,至今都无一人上告,可见其力量之强、涉面之广,恐你我都无法想象。”
看着龙潜在低头思考,陆全城继续道:“再说第二个疑点,张见诚来河北道招安一个小小山寨,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仅凭区区一介七品官员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是他获得授权能便宜行事,可回函里明明说了没有向饶阳郡派遣过官员。
“并且此事竟然没有一个主管官员或头面人物参与,这于理不合。张参军不是说,才一接洽上邵幕达便被三河盟包围了嘛,看来一切都在该盟的算计之中,试想一个江湖帮派怎能清楚地把握朝廷官员的行程秘密?还有亚巴山叛盟,他们才有了这个想法便惨遭灭门,武强县令才上报此事便被刺杀,难道是三河盟有诸葛亮般的神算,能未卜先知?”
龙潜点头认可,说道:“亚巴山行事确实欠妥,有心跳反却弄得像是全天下人皆知,什么人都接触、什么人都与之商讨,导致家破人亡。但也由此可见,其受三河盟之害已到了不得不反,又不能缓缓图之的地步。”
陆全城捻须反驳道:“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亚巴山的惨祸有其行事不秘的原因,但这股庞大的势力才是其覆灭的真正推手。”
“那武强县令被刺案,陆公可有调查?”
“此事......稍后老夫再与你解说。”
“还有陆公所言莫非是指太原府有高层背叛朝廷,与江湖邪教内外勾结密谋一些不为人知之事?”
陆全城连忙摇动双手,否认道:“老夫没这么说过,这是你说的。”
“呵呵。”龙潜冷笑着,但心中雪亮,此人是官场老鬼,油滑得很。
“再说到您安排正叔回禀,李云要自首之事。原本老夫当日便要与道长把酒言欢,但得知您的想法后,因为先有了刚才说的第二个疑点,老夫凭直觉判定,接手此案须缓一缓。只是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万一咱们见了面,有些话一旦挑破说明便再无转圜余地,是以只派了正叔去尽尽礼数。”
“果然就是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无人上告,官家就可装糊涂。”
陆全城说了这么多已经看到龙潜的面色变得难看了,生怕对方没有官场阅历,冲动行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便决定继续讲透。
“不是老夫不敢接受李云自首,与江湖邪恶势力作对,老夫不会害怕的,而是......请原谅老夫的小心和懦弱,若是真的接手了,在不明前因后果之下,盲目将‘湖中淤泥’不顾一切地挖到太阳底下晾晒,只恐淤泥才出湖面,老夫便身首异处。甚至都可以断定,仵作勘查下来还是暴病而亡。
“这还算是比较人道的,更有甚者只怕老夫全族都会被牵连,而强加在吾头上的恐怕会是贪腐之类的罪名,根本不会对这些黑暗势力有丝毫损伤。试问,坏人尚未伏法,知情人全部阵亡,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公这话……恐有些夸大其词了。”龙潜虽然这么说着,但口气已然虚弱了许多。
陆全城道:“您还别不信,老夫到任后便安排县尉调查武强县令被杀一案,这就说到您刚才问到的事了,可惜至今没有丝毫线索,连该县经年上报的所有县志文案全部不翼而飞。
“正叔才将此情况回禀,老夫立马醒悟,即刻叫停了调查。若是再继续调查下去,难保哪天就被这股黑暗势力闻到危险气息,老夫恐怕就会真的暴毙在任上了。”
“难道就再无伸张正义之处了吗?张见诚不是还让陆公去常山接头,取什么包裹交给右相嘛。”
“看来您是认定右相能将此事彻底查清了,呵......先说这个包裹吧,这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且不论其中有什么机密物证,就算是取来了,以老夫的职级,那也是三五年之内都无法见到右相的,根本无法发挥其价值。再退一步,就算老夫真的见到了右相......而这位宰相之为人,道长没有风闻吗?”
陆全城斗胆说到此处,也禁不住左右顾看,生怕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