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诧异。
荀久嘿嘿一笑,“大概是因为女侯认识我比较晚的原因。如果你早些遇到我,如今就会习惯了。”
“油嘴滑舌!”陶夭夭撇撇嘴,又道:“我还听说你险些当众把大司马的孙女手指头给砍了,有没有这事儿?”
“这个嘛……”荀久拖长尾音,“女侯觉得那么残暴的事会是我这么个温柔如水的美人做得出来的吗?”
陶夭夭脑袋点了点,“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你肯定做得出来。”惊叹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季芷儿可是季家的掌上明珠,平日里连我见到都会绕道走的人,你竟然敢让她当着那么多人丢尽脸面,怎么样,二夫人没少为难你吧?”
荀久翻了个白眼,想着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天的功夫就人尽皆知了,晓得实情的,只当她是为求自保,不晓得实情的,只怕又在她原就不好的名声上添了“毒妇”这一条。
“亏得季芷儿有个良好的家境。”荀久摊手,“外加一个明辨是非的爷爷,否则我那么对她,指不定早就被季家剁成肉酱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同你诉苦。”
陶夭夭忍俊不禁,“你这哪里叫诉苦,分明快意得很。”
荀久扬扬眉没答话。
不多一会儿,陶夭夭的婢女一路小跑着往这边来。
看一眼荀久,陶夭夭问:“要不要一起入殿?”
荀久点点头。
两人同时转身抬步上玉阶。
刚走到一半,忽闻背后有人轻唤。
荀久回过头,陶夭夭也疑惑转身,就见到花脂带着一中宫女款款而来,见到荀久和陶夭夭,忙福身一礼,“奴婢见过女侯。”
陶夭夭摆摆手,随后低声问荀久,“这位是谁?”
陶夭夭是个只有爵位无兵权和参政权的诸侯,她很少入宫,以前也参加过宫宴,但那时候女帝身边的女官是阿紫,她识得,如今换了花脂,她便觉得陌生。
荀久低声回应陶夭夭,“这位是女帝身边的新女官,名唤花脂。”
陶夭夭恍然大悟,微微一笑,“不知姑姑唤住我二人有何要事?”
花脂恭敬道:“女皇陛下吩咐奴婢前来领久姑娘和女侯入席。”
陶夭夭眼眸微动,瞟了一眼荀久,笑道:“恐怕女皇陛下是吩咐姑姑领久姑娘一人入席的罢,只不过我刚好在她身边,顺便沾了光而已。”
花脂尴尬地低垂着头,“哪里的话,女侯也是宫宴的贵宾,自当由奴婢领着入席。”
陶夭夭也不再调侃,侧身挽住荀久的胳膊,挑眉一笑,“今晚你可是女皇陛下特指的贵宾,我得好好沾沾光。”
荀久撇撇嘴,什么贵宾,女帝之所以让花脂前来,必是想到她一个人入殿会遭到朝臣非议,毕竟有荀谦杀了男妃这件事在前,她的身份目前处便于敏感状态,若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待会儿不被口水淹死也会被眼神杀死。
可若是有了女帝身边的女官花脂亲自领着入殿,那就不一样了,朝臣一见便知她是女帝亲自邀请参加宫宴的人,定也不敢过多为难她。
荀久暗暗想着女帝还真是个细心的人,这细腻入微的心思,竟与扶笙不相上下。
愣神间,花脂已经带着宫娥上前来,温声软语,“久姑娘、女侯里面请。”
荀久不再说话,任由陶夭夭挽着胳膊往缨泉殿内行去。
殿内的坐席由少府的太官令着人布置,从座椅到四周的点缀摆饰,无一不精致。
未嫁公卿之女和皇室几位小公主的坐席与正殿之间用碧纱橱隔开,内外命妇们则与朝臣同坐于正殿。
陶夭夭是侯爵,原本该坐在正殿内,但她深觉自己一个女子那样坐在一堆男人和不认识的妇人中间太过无趣,索性央了花脂重新安排,跟着荀久去了未出阁女子们那边的席位。
甫一进殿,荀久便觉眼花缭乱。
席上的贵女们一个个极近艳光,衣香鬓影,恨不能将所有的珠玉翡翠全戴在身上,将所有的脂粉都抹在脸上,不用走路,只要脑袋稍稍转动一下都是珠玉碰撞的琳琅声。
才踏进一只脚,荀久就后悔了。
这脂粉浓郁的场合,她根本就受不了。
挽住她胳膊的陶夭夭似乎也有同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低声对荀久道:“这些人也太夸张了吧,今日是宫宴又不是选美大赛,穿成这样是想干嘛?”
荀久扫了一眼殿内一见到她们进来就自动挺高了胸脯满目傲然和挑衅的贵女们,冷然一笑,“今日宫宴,出席的美男可多了,万一刚好碰到了你中意他,他也中意你的,岂不是天公作美?直接带回去三拜高堂洞房花烛了。”
“啊?”陶夭夭震惊地看着她。
荀久偏头瞥她一眼,“我的意思是,跟她们一比,你今日就跟没梳妆一样,你应该多看看多学学,把胸脯挺高一点,衣领拉低一点,脸上笑容妩媚一点,兰花指翘一点,眼神勾人一点,说不定我都能被你给迷得神魂颠倒。”
陶夭夭轻轻锤了荀久的胳膊一下,嗔道:“胡说!那是汝河岸边八大胭脂巷里的女人才会干的事,我是先帝亲封的女侯,若是学她们,岂不是在给皇室丢脸?”
荀久挑眉一笑,“还算你通透,这地方不用踏进去,光是站在外面闻闻满殿的脂粉味就差不多了,若是真坐进去,我会窒息而死。”
陶夭夭赞同地点点头,“反正我在正殿有席位,你若是不喜欢这里,又不怕抛头露面的话就跟着我过去。”
“我是个商人。”荀久笑笑,“平日里要跟客人打交道,哪里会怕抛头露面,再说了,女帝不也照样要露面的吗?”
“你说得对。”陶夭夭听了荀久的这些话,越发觉得她与自己志趣相投。
莞尔一笑,她松开了荀久的胳膊,“走吧,我们去正殿。”
花脂见到二人还没进门就转身,忙跟上去轻声问:“久姑娘、女侯大人,您二位可是哪里不满意?”
“满意极了。”荀久道:“还没进门就被满殿的脂粉味给熏醉了,为了不在贵女们面前出洋相,我还是早早躲远些。”
花脂跟在女帝身边多日,心思自也学得玲珑了些,听到荀久这么一说,她立即反应过来久姑娘是嫌弃那些贵女们穿戴得太过浓艳。
身子欠了欠,花脂道:“既然久姑娘不想坐那边,那奴婢这就给您安排席位在正殿。”
“不用特意安排了。”陶夭夭趁机道:“让她坐我旁边。”
花脂应诺先去了正殿安排。
不多时便将荀久和陶夭夭领了进去。
果然如同荀久之前所料,有了花脂出面,朝臣们看她的目光虽有些不满,却也无人出声斥责。
除却年迈那一层,新贵们看荀久和陶夭夭的目光便满是惊艳。
这二人若无其事地走到花脂安排的坐席上坐下。
荀久抬起眸,四下扫了一眼,见到不少年轻的世家公子。
那些人见状,都觉得荀久在看自己,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低下头,荀久问旁边的陶夭夭,“你今年几岁了?”
陶夭夭一听便知荀久想说什么,嗔她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荀久好笑道:“自然是为你物色一个夫婿。”
陶夭夭红了脸,嘟着嘴,“平日里怎的不见你这般好心?”
“还是那句话。”荀久严肃脸,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早些遇到我,你就会觉得我是个大好人。”
陶夭夭“切”了一声,眸光不经意往外看去,声音也低弱了些,“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不会被人给勾走吧!”
虽然隔着碧纱橱,荀久还是清楚地听到隔壁贵女席上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心思一动,荀久也抬眼顺着陶夭夭的视线方向望去。
只见殿外依稀走近十来个人的身影。
当先两人并排。
左侧的人一袭冰蓝色广袖锦袍,袖口滚白边,呈回云纹样式,衣袂拂动间似卷了琼天蓝和极地雪而来,冷凝,高华,如隔云端,高远得让人不可攀附。
荀久嘴角不经意勾了勾,想着这就是外人面前的扶笙,永远的高冷禁欲样,让人远远观之便觉凛然。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高冷、什么禁欲都统统喂妖妖灵了。
右侧的人一袭雪白华锦衣袍,高冷的颜色让他穿出了玉质般的温润,薄而精致的唇畔稍稍上扬,弧度清浅,目光所至处似春风拂面。
姜易初。
这个闻名于六国之间,与扶笙齐名的男子,以他一如既往的温润姿态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并排,像两幅截然不同的画卷,谁也不会因为对方而减损半分风华。
他们的身后,是着雪青锦袍的顾辞修与绡纱轻衣的容洛,两人皆姿色不凡。
世家子弟们的灼灼目光原本定在容洛身上,但一看到他旁边的顾辞修眸色乍然寒冷下来,公子们抖了抖身子,赶紧移开视线又重新打量起荀久和陶夭夭来。
这对刚大婚不久的夫妻看起来非常恩爱,尤其是看向对方的眼神,每一处都带着难以言说的幸福。
再往后便是随着姜易初来的几个随从。
众人一见秦王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贵女席那边的女子们早就在看到扶笙和姜易初一同入殿的时候激动得不行,险些将碧纱橱劈开冲过来。
陶夭夭挑眉看着荀久,“听到后面的动静了没?”
“听到了。”荀久回答得漫不经心。
“听到了你还没反应!”陶夭夭皱眉,想着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急呢?这么多人对着秦王流口水,她都不知道吃醋的么?
“那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荀久耸耸肩,“愤怒?冲过去将她们都杀了?”
陶夭夭一噎。
荀久又道:“扶笙和姜易初这种,就属于男神般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有男神光环笼罩,他们的周围,惊艳的目光是一定有的,女人的尖叫是必须的。如果一有女人对他流口水我就要生气,那么想让我平静下来,除非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
瞧见陶夭夭迷茫的面色,荀久扶了扶额后又耐心给她解释了何为“男神”。
陶夭夭听后恍然大悟,“哦~理解理解,难怪你刚才也盯着姜易初看。”
荀久:“……”人艰不拆好么?!
大祭司的饮食与众人不同,这种场合,她是不会参加的。
皇室宗亲的坐席全部靠近女帝首座。
荀久眸光流转间见到了斜对面皇室宗亲位置上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她的眉眼,与季芷儿有些相似。
想到方才在梅园的那个小插曲,荀久立即反应过来对面那位便是被瑞王接去王府赡养的季太妃。
见对方也抬眼看来,荀久迅速移开视线。
魏国使团落座以后,外面才传来内侍高喊:“女皇陛下驾到——”
众人行礼后重新落座。
今日的女帝,一袭大红色女帝正装,层层叠叠,繁杂精致,上有金线绣出凤凰涅槃,随着她的走动,一点点绽开,栩栩如生。
女帝的美艳,六国皆知,每一处轮廓,每一处细节,都像上天在创造这个人时特地挑选了上等画笔和圣手,致使她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眼神都让人觉得美到了骨子里。
荀久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甘愿入宫给她做男妃了,如同奚恒所说,这个女人有毒,男人见了容易失魂。
荀久全然没想到的是,女帝竟会让羽义与她一同入殿。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能陪着女帝走进缨泉殿的只能是皇凤君,可这个位置一直空悬,暂代凤君的奚恒又死在了上庸,所以其他男妃是没有资格入殿的。
众臣的目光皆灼灼落在了一身莲青色锦袍的羽义身上。
有探究,有质疑,有打量,有错愕。
羽义对于众人的眼神恍若未觉,依着女帝的安排坐到她身边。
羽义刚坐下去的那一刻,荀久明显看到姜易初握住琉璃樽的手指紧了紧。
荀久觉得很不解,将视线移向扶笙。
扶笙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同样抬眼看过来,眸色极淡。
荀久一看便知从他那里根本打探不到任何信息,索性垂下了头。
待羽义完全坐下去,姜易初才缓缓起身,接过宫娥斟满酒的琉璃樽,音色一如既往地清润,“魏王身体抱恙,今年的朝贺由臣代替魏王,感谢陛下特办宫宴,魏国表示愿世代效忠皇廷,效忠大燕。”
话完,姜易初举起琉璃樽先干为敬,清凉酒液下肚,唇畔竟微有苦涩。
女帝也接过宫娥递来的酒樽,“姜丞相长途跋涉入京朝贺,忠于魏国之心天地可鉴,这杯酒,朕敬你。”
女帝说完,将酒樽往嘴边送。
羽义大惊,忙道:“陛下身子不适,不宜饮酒,还是由臣代替了罢。”
姜易初的视线落在羽义身上,眸光幽幽,讳莫如深。
女帝动作一顿。
女帝前些日子因为夤夜批阅奏章而昏倒在御案前的事,朝中人尽皆知。
听闻了羽义的话以后,立即有几个朝臣站起来阻止女帝饮酒。
“陛下……”羽义抿了抿唇,轻声道:“您身子还未大好,不能饮酒。”
凤眸微动,女帝垂下手臂,将酒樽递给羽义,唇角弯起,“既如此,那你便替朕喝了它。”
羽义接过,二话不说便仰脖一饮而尽。
宫宴开始。
长相清丽的宫娥们端着玉盘珍馐鱼贯而入,不多时,整个缨泉殿便充斥着酒菜芳香。
荀久的视线,悄悄在羽义、女帝和姜易初三人之间来回不定,暗自推敲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会让女帝再三拒绝姜易初而带着羽义上殿。
原本沉肃的大殿随着腰肢细软的舞姬们涌入而渐渐喧腾起来。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舞姬身上。
筹光交错间,映射出众人交谈时的款款笑脸。
这时,首座上突然传来羽义大惊失色过后的迫切声音,“陛下——”
荀久霍然抬起头,就见女帝不知何时竟从坐席上晕倒了下去。
姜易初腾地从坐席上站起来,一声“青璇”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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