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干净霍谦口鼻中残留的杂污,再换上干净的手套,麻沸散的效力渐渐起了。
站在灯烛光影里的陆蘅,身手利落地套上手术服,一派镇定地戴着手套,最后拉上纯白棉布织成的口罩,衬出一双冷厉沉稳的凤眸。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形中又透着一股肃然的魅力,这让薛妙妙猛然霍山遇劫的雨夜,如同修罗场般的杀戮。
手起刀落,天地肃杀。
这样的男人此刻站在自己身旁当助手,薛妙妙的情绪十分微妙…
但是病情如山,她没有功夫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病人的身体因为麻醉效力已经完全松弛下来,刚触到霍谦的腿部,便被陆蘅抢先一步,隔着消过毒的铺巾按平了下去。
“以后这种需要体力的事情,交给本王来做便是,你只需负责好手术。”
薛妙妙满头黑线,这也能叫体力活?…
“好,下一步我打开腹腔,就劳烦将军替我扒开两侧。”
碍着如今兰沧王显赫的身份,薛妙妙已经尽量在他面前少说话。
陆蘅悟性很高,“就像上次拉开肋骨上的肌肉一样。”
满意地点头一笑,清纯的眼波传递着赞许的笑意,薛妙妙本是下意识地动作,不想却撞进他幽沉潋滟的眼底,心头蓦然一跳,连忙低下头,专注于体表消毒。
陆蘅淡淡一句,“薛大夫和本王说话,不必如此客气,还如从前就好。”
薛妙妙埋头苦干,心道卢公子和兰沧王,怎么是一句如从前就能释怀的。
这中间有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
慎重的来回消了不下五次,左手在腹正中线上定了定位置,十分专业的换了换体位,然后执刀稳准,切入肌理。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一左一右,同时紧紧注视着手术区域,两颗脑袋渐渐凑到一起,却浑然不觉。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将如此生厉的手术做的如此优雅而炉火纯青时,内心便会生出无法抑制的悸动。
明明自己此生动过的情意,已然丢失在凤凰谷那个迷乱的月夜,寻不到那个女子,便觉得世间红颜都索然无味,如同枯骨。
可为何还会有些意乱?
大约三寸长的刀口整齐,将上腹部从中间打开,眼前的状况,令陆蘅的眉心不由地微微一蹙。
尽管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但是此时腹腔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黄绿色浆液,仍然让人极不舒服。
薛妙妙自己也微微闭了气,毕竟很久没有做过肠胃手术了。
感受到身旁男人的不适,她倒也能理解,尽管是征战四方的铁血将军,但地位摆在那里,必然是锦衣玉食惯的,定是极其讲究之人。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手术台,就不论贵贱,唯一的目的便是救治病人。
好在陆蘅很快就适应过来,修韧的双手扒开肌肉层,暴露出里面模糊不清的视野。
薛妙妙拿起准备好的五大块棉纱布,一层一层吸去混合着胃液的食物残渣,吸满一层就扔在废物盆里。
屋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但手术台上的薛妙妙,仿佛浑然不觉,争分夺秒地灌洗着腹腔。
来回十几次,视野终于渐渐清晰。
脏器挤在一起,肝脏胆囊等膨大的器官,已经将胃部遮盖住了,薛妙妙只好探手进去摸索。
“这些,便是人体内的五脏六腑?”陆蘅眼光锐利,看了看暗红的肝叶。
薛妙妙一边探索一边讲解,“此为肝脏,解毒代谢。”又捏起一旁梨形的囊状物,“此为胆囊,有助消化。”
陆蘅若有所思,“肝胆相照,原是如此。”
找到了胃和十二指肠,因为表面被渗出的粘连物覆盖住,根本看不清穿孔位置。
没有想象中那般明朗。
迅速回想着最后一次普外手术时,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尽管她来到这个时代后,不曾间断地温习从前的底子,但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
外科,不亲自上手,永远也做不到最好。
一般来说,十二指肠溃疡最常见的穿孔部位在前壁。
握起双手,轻轻挤压胃部,找到了冒泡的穿孔灶。
溃疡皱襞边缘充血水肿,薛妙妙试探性地捏了捏,质地略硬。
如此,缝合的时候,需要绕开炎性部位。
固定住两侧肌层,将陆蘅的双手解放出来。
手术台上的时间,流逝的快而无痕,分分秒秒都极有质感。
“穿一尺长的鱼肠线递来。”薛妙妙带着命令的口吻。
陆蘅拿起针线,一时有些茫然。
堂堂大将军,竟然还有动针线的时候…
薛妙妙飘了他一眼,陆蘅沉了沉面色,“本王试试。”
不知为何看到他如此认真而奇怪的表情,薛妙妙忽然觉得素来凌厉不可侵犯的兰沧王,在心里的形象瞬时鲜活起来,不再是高不可攀,成了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此时此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战神。
陆蘅凡事都领悟的极快,第二次尝试就成功了,并且之后的配合越发天衣无缝。
沿着十二指肠纵向垂直的方向,在破溃处跳跃间断地仔细缝合,飞针走线。
因为专注,薛妙妙浑身的力道都集中在指尖,这个姿势调动了浑身的肌肉群,十分耗力。
陆蘅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小指上,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穿孔较大,检查之后,发现周围的炎性水肿比较严重,这种情况,不能直接缝合。
见她忽然停下来,陆蘅动作轻缓地拿来一块干净纱布,略显生疏地擦去薛妙妙额上的汗水。
“可是遇见了难症?”
语气虽冷硬,却不无关切。
“病情不复杂,只是在缝合上,遇见了点小难题。”薛妙妙目光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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