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还算过得,好歹是个小旗军官,有铁杆庄稼,衣食无忧,后来就是一辈儿不如一辈,张猪家里的小院是单进,正房三间,边房两间,门房一间,一共六间屋子,院落有三分地大,还算宽敞,不算太逼仄,院子里种着腊梅,海棠,牵牛花,月季花什么的,到了春夏之时,郁郁葱葱,花红柳绿,倒也长的喜庆可人,只是院墙是碎砖垒的,一旦下雨,全家人都得到院里扶着……不小心院墙就塌了,还得把连接着院墙的房屋屋墙也给弄跨……一刮风下雨或是下大雪,一家人的担心就甭提了。
吃食也是不够,张猪儿的父亲是扛活的,专给骆驼客扛活卖苦力,做好了一天五六十文,倒是够嚼谷了,弄不好,一天只能闹个一二十文,一家七八口人,吃杂粮都不够,只能忍饥挨饿。
张猪儿是长子,又长的身高体壮,舍人营的步军各千总募集京营各卫壮士的消息一传过来,他就是第一时间到报名点去报了名。
这种募兵和京卫的“军”是两回事,京营诸营下的各军,待遇菲薄,除非是军官才勉强能养家糊口,若是小军,不多扛几份活计一样要饿死人的,在籍的还不自由,想自己去找活的话,闹不好还算你是逃军,所以除非是那些毫无办法的老弱,不然的话早就自寻出路去了。
募兵就不同了,入营给舍人待遇,成年后优秀者授给百户官身,次者总旗,小旗,好歹是个官,每月给一两饷银,比照边军例,还发给衣服,鞋等物件,消息一传出,京城的赤贫人家,好一阵骚动。
张猪儿的体格够了,小时候还在附近的私塾里学过几天,好歹认得二三百个字,一报名就被选中了,拿到了舍人营步军入募资格,到九月初五这一天,就是他入营的日子。
和他一起的还有附近的胡同里的小子们,都是赤贫人家,个头有高有矮,但体形都还算健壮……太孱弱的,舍人营是不会收的。
在等候人带队前往军营的时候,张猪儿看到郭宇郭四儿也来了,这厮体格不太高,但一身腱子肉,脾气火辣暴燥,这附近的少年不少人吃过他的亏,张猪儿也和郭宇打过几架,这厮手黑,张猪儿块儿大,算是战了个平手。
看到郭宇等人过来,张猪儿几个本份人下意识的往另外一边躲了躲,正好此时接人的大车也过来了,自从顺字行垄断了城中的脚行,城中最少几百人的驴夫骡夫也被招安了,顺字行在城中分了地段,北城南城西城东城,这些原本散着拉客的驴夫骡夫都赶了大车,按城区地段用马车送人,一次可以送多人,虽然比以前要受些拘束,但赚的钱却是多的多了,旱涝保收,而客人们则不必再费事和驴夫们谈价格,也不必害怕遇到黑心的或是干脆是贼儿小偷,在顺字行车上丢了东西,商行包赔,上车的价格也是固定死的,所以现在城中颇多大车,已经形成规模了。
光是冲着这顺字行,张猪儿一家也愿意他去给张惟功当兵,混个脸熟,将来当不成舍人武官,能到顺字行当个伙计,一家人也不愁吃穿用度了。
“儿呀,到了营中要听话。不要多事,不要惹事,也不要老想着挑头出尖儿……平平安安的最好……”看到车来,张猪儿的母亲给牛高马大的儿子整理了衣襟下摆,轻声吩咐着。
张猪儿的父亲去扛活了,父亲已经四十,每天四更天就得起,做到天黑才回家,最近比前一阵还要辛苦的多,因为大姐已经二十,这个年纪有点儿愁嫁了,只是张家没有嫁妆,又不愿女儿给人家做妾或是卖做婢女,这么一直耽搁下来,张猪儿这一次当兵,也是为的大姐儿。
“娘,放心吧!”
张猪儿却是满脸的兴奋之色,根本不曾将娘亲的话放在心上。十五六半桩大的人,正是往青年和成人过度的时期,这个时候对家人的亲情是最薄弱的时候,尽管他的娘亲一脸担忧之色……张惟功心狠手辣的传言也是由上层圈子传到这些下层的军户世家的家里了,一杀便是十余人,京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辣手的坐营官了,由不得当娘的不给儿子担心。
“李国忠,郭宇、张猪儿……来画押,领安家银子!”
张榜募兵那天就问过详细情形,然后是征兵官员挨家打听情况是否属实,识字的还要当场写一张字帖,并且要举石锁,验力气,全部合格了,才在名额之内,今日来拉人的大车上就是坐着征兵的武官,最后时刻,人人最终画押,这才能拿到安家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