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清音坊的全部人,加上全部人的九族性命,让你尽心尽力去帮燕王,可够?”此刻清醒了过来的燕陌,一改以往的不羁风.流,皇族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手中也掏出了随身藏于袖中的蓝玉龙腾玉佩。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的驭.兽.女本就被吓得不轻,此番见他们都是惹不起的皇家子弟,更是骇的两腿发软,再被燕卿和燕陌左一句右一句的呵斥威胁,联想到整个清音坊兄弟姐妹们的性命,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生命全都岌岌可危,哪里还敢有半点的迟疑和不愿,立刻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是,是……我我,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驭.兽.女全身颤抖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角斗场中心跑了过去。
“那个坏事的女人是谁!”秦乐楼上,金镂雕花窗前的妖娆男子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壶,青碧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杀气,“她居然也懂驭.兽之术。”
怀抱琵琶的异域女子摇了摇头,惶恐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说一个字,她在宫主身边多年,知道他发火时,话越少,自己才越安全。
妖娆男子冷哼一声,“给本座速速去查!”
“是。”异域女子领命,立刻低眸垂首退了下去。
这厢,驭.兽.女忐忑不安的就要跑到角斗场中心时,那发疯的狮子和老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开始疯狂的朝燕楚奔去,突然变成了恐惧的不断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没发现,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一头蓬乱了头发遮挡住了脸颊的燕楚,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怕。
双眼殷红似火胜血,狰狞的脸上爬满了殷红的诡异纹路,像是某种疯长的血色藤蔓一样,一路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上,且往上下左右四处扩张生长,生生让燕楚一张如玉如仙的脸,变得阴诡恍若地狱里的浴血修罗。
这样的他让两只野兽产生了对强大生物的原始恐惧,自然本能的想要逃离后退。
驭.兽.女忍着害怕和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奇怪后,将手里的鞭子一甩,一步一步上前。
没想到她才走了两步,那头狮子突然七孔流血暴毙倒地,那头虎豹兽像疯了一般再度将铁笼生生撞出了一个洞冲了出去,直把角斗场的外墙撞穿了一个又一个大洞,逃之夭夭了。
驭.兽.女被眼前突然转变的情形所惊,傻在了原地。
“大皇兄!!”见此情形的燕卿和燕陌同时惊呼一声,便一起朝燕楚焦急的跑了过去。
……
在皇城中混淆视听的胡乱绕了一圈,一个时辰后,胭脂雪才带着燕煜已经逃出了整条东南街,一路向北,进了北街一处偏僻不起眼的荒废院子里。
“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在这暂且避一避一时的风头。”冷冷甩开燕煜的手腕,胭脂雪推开了陈旧的屋子门,然后看也不再多看燕煜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她的突然甩手而差点摔倒的燕煜,顾不上险些摔倒的身子,连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面色极端复杂,“既然这么厌恶本宫,又何必出手救本宫?!”
“如果殿下觉得被本王妃救错了,大可以现在就回清音坊,本王妃绝不阻拦。”冷漠相对,连佯装的冷笑都懒得再给,胭脂雪狠狠去甩燕煜那只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手。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今天绝不会亲自出手。
天知道,救下燕煜这个贱人,让她有多对自己倒胃口!
燕煜虽然受了伤,不过只是一些皮外伤,所以桎梏胭脂雪手腕的力道还是有的,当下便是长臂一甩,将胭脂雪拽的原地打了个旋儿,她整个人被他甩到背贴在了院中萧瑟屹立的梧桐粗糙树干上,带着威逼气势的身体,随之压了上去,“皇嫂,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
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诡异的对待过,明明厌恶他,偏又要豁出命的救他,除了又爱又恨他这一种矛盾的解释,除了她和他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他真的想不出任何的原因了。
胭脂雪一窒,心窝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满是尖刺的荆棘,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被扎的鲜血淋漓,“殿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自负的很令人讨厌么。”
边说边笑了起来,笑容在若罂粟的红唇上展开,却极冷的,像开在冰山上的罂粟。
“若不是,那就请皇嫂给本宫一个理由。舍自己性命,抛下自己夫君,救本宫的理由。”咄咄逼人的一边说,沾满鲜血的脸一边逼近胭脂雪依旧白皙如瓷的脸,长睫微垂,微敛的视线焦灼在她那惑人的红唇上,燕煜心情极好的翘起薄唇一角,弧度邪魅如斯。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之前和他有过纠葛恩怨,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她这种忽近忽远,欲.拒.还.迎的方式给彻底的吸引了。
他说过,他要得到她,要占.有她,现在既然并非是他一人自作多情,他当然要趁机一举拿下。
然而,眼见两人的唇,不过只隔了一张薄纸之距时,燕煜却突然顿住了动作,微垂的双睫猛地抬起,乌紫眸子里煽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的凝向胭脂雪,“你!”
“救了一国太子的确很有挑战性。不过,若在救了一国太子之后,又亲手把太子给手刃了,这个游戏真的会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呢?”早就在燕煜将自己甩到了梧桐树干上而同时抽出了藏于团扇青玉扇柄里的细小匕首,胭脂雪现在正将它抵在了燕煜的心脏处,蛊惑人心的笑靥里,淬了些许嚣张与狂妄,“殿下。”
“你真的要杀本宫,你下的去手?”燕煜不怒反笑起来。
“本王妃已经告诫过殿下了,你的自负让人很讨厌,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蓝眸一戾,杀气顿涌,胭脂雪毫不犹豫的将手里虽细小,却极度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燕煜的心脏。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提起,她还差点忘了,她为了他这个贱人,竟然将,竟然将那傻子忘在了角斗场!
现在想想,好像当时那头同样发了疯的狮子正要往那傻子身上扑……
莫名怒火,有对燕煜的,也有对她自己的,烧灼的她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好难受,令她恨不得想要即刻掏出来的难受。
“你竟然……。”燕煜眸子一瞠,没想到胭脂雪竟敢对自己真的动手,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尖锐锋利已经离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过只差毫米之距。
心急火燎的胭脂雪不想再与燕煜多废话,当即用玄冥宫的脚法直将燕煜踢飞了出去,然后将手里的细小匕首随意在身上的衣服上一擦,再插回了扇柄里,最后看也不看倒地的燕煜一眼,头也不回的纵身飞跃出了小院,直往清音坊而去。
外伤加内伤,这下倒地真的难以再起的燕煜吐了一口鲜血,目光却始终绞在胭脂雪渐渐远去的背影上,乌紫的瞳孔里满是浓浓的阴鸷,还有志在必得的强势,“胭、脂、雪……。”
很快回到了清音坊,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再没有了半个人影。
只是,在看到角斗场中间那滩醒目的鲜血时,胭脂雪脸色煞白,倒退了一步,“傻,小傻子……。”
一瞬,来不及有任何情绪的面色蓦地一振,“你一定没事,一定要没事!”
似期盼,也似安慰的话音一落,一个鹞子翻身,再出了清音坊,直奔燕王府。
几人在清音坊闲逛已经花了两个多时辰,现下在这么一闹,又多了个把时辰,故而,回到府上时,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下午。
这一次回王府,胭脂雪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从高墙外纵身跃进了府内,而不是为了不暴露武功,中规中矩的去走大门。
燕王府的护卫确实不一般,当胭脂雪前脚刚飞跃进了府里的院子,后脚就有护卫将她团团围在了其中。
当看清以为的飞贼刺客竟然是自家王妃,还是浑身染血的王妃时,冲出来大喊抓刺客的护卫们都惊呆了,嘴虽然依然张的很大,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让开!”胭脂雪袖手一挥,强劲的内力将围成圈的侍卫扫的倒向了一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道。
走出小道,却又被站在尽头,一脸面色难看的秦管家挡了住。
“若要质问惩处,也请让我先看过了王爷。”胭脂雪既威严也充满请求的迎视秦管家锐利如刀的眼神,刚柔并济的完全容不得他人反驳。
从武功暴露开始,先不论身份会不会让人质疑,但舍燕王救太子这件事,燕王府的人,秦管家是绝对要质问的……她心知肚明,但她还是在前一刻背叛燕王,后一刻却又提出这样不容他人反驳的话。
秦管家夹杂着花白的眉毛一挑,完全没有料到王妃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逃走,没有替自己辩驳,没有解释,更没有忏悔。
再看王妃现在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淡而带着狂妄睥睨的威严,但眉眼里若隐若现的焦急并非装出来的,而王妃此刻紊乱的气息,更足以说明,王妃赶回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急躁……
但王妃如此背离舍弃王爷,还舍命去救太子,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宣示她是太子的人,这……
秦管家纠结的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无声让开了道。
没办法,屋里昏迷不醒的王爷,可是一直在唤王妃的名字。即便王爷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他这个奴才,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
“多谢。”撂下这两个字,胭脂雪便一阵风似的朝屋子里去了。
推门而入,被屋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以活剐怨愤的眼神洗礼,胭脂雪也毫不在意,视线从入门时,便一直定格在了那榻上,满面苍白冷汗涔涔的燕楚身上。
明明来时她走的很快,轻功使的几乎到了她从未有过的极致,可现在想看的人就在自己几十步之遥外,她的脚步却出奇的慢了许多。
而终于走到榻前时,她的全身竟还出了一层的热汗。
不自禁的,一手抚上了燕楚苍白的脸颊,一手搭在了燕楚略显纤细的雪腕上,刹那的时间,已令胭脂雪震撼的无以复加。
现在燕楚的体温高的几乎能烫伤了她的手,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高温,而这样若有若无,几乎号不到什么脉象的脉络,根本就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
“王爷中了神仙散?!”头也不回的,胭脂雪笃定的问道。
尾随而进的秦管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面沉如水的点头,“没错。”
神仙散乃玄冥宫所制毒药中的至尊,虽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可一旦有人中了此毒,几乎检查不出来,王妃竟然刚一切脉,就知道了!
“是燕煜做的。”没有丝毫怀疑的,胭脂雪说的十分的肯定,定定望着燕楚苍白如纸的脸的一双蓝眸,逐渐冰封寒鸷。
果然是燕煜。
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阴狠的毒,燕煜,你的无情狠毒,还真是令我再一次刮目相看呢。
“你竟然知道!”一向沉稳如泰山的秦管家再一次震惊,惊色过后,便是一脸杀气还有失望,“看来,王妃你果然是太子的走狗!”
“管家,你认为向来多疑,对谁都不会信任的太子,会把这样的秘密,随便告诉一个走狗?”将燕楚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褥中,胭脂雪冷嗤一声,“他不会,永远都不会。”
为夺皇位,弑杀亲兄,这样大的罪名,以燕煜过重的疑心病,绝不会愚蠢的把这秘密告知旁人,哪怕是他的心腹之人。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对燕煜这个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一无所知。
这件事,若不是几年前她在玄冥宫找玄冥二老学武之时,无意中发现了燕煜亲自来买的神仙散,恐怕就是到死了,也不会知道燕煜的算盘。
呵,看,她就是这样一个完全被这个男人蒙蔽了的蠢猪!
跟在燕王身边几十年,既是看着燕王长大的,也是同样看着太子燕煜长大的秦管家,再加之这几年与太子的明争暗斗,他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燕煜是个怎样的人,当下,便很快敛却了脸上的杀意,恢复到了一如往昔的面无表情,“老奴只要王妃的一个答案。”
“想必,在嫁入燕王府之前,管家必然已经对本王妃的身世乃至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吧?”取下燕楚额头上已经被他体温蒸干了的帕子,扔进盆子里的水中,随手再拧干一条浸泡好的湿帕子,胭脂雪再慢条斯理的搁到了燕楚的额头上,“本王妃的生母为何常年缠.绵病榻,管家,不会没有查出来吧?”
若不是她身家清白,与太子确实没有任何挂钩,与她的父亲胭博渊更是没有多少牵连和父女之情,他秦管家这样的人精,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对刚进门的她,真的当燕王妃来敬重。
若只是为了之前一些小事而真的把她当成王妃来待,那他秦管家也就没有那个资格在燕楚身边几十年而屹立不倒。
秦管家扫了一眼恭敬退到了自己身后的婆子丫鬟,然后袖子一挥,示意她们退下,待房门被丫鬟婆子们关好了之后,他才答道:“窦箫岚不过一个久居深闺的妇人,就算手段再多,面对王妃生母这样一个前玄冥宫的掌冥使,不过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下毒也好,找杀手也好,也只能是班门弄斧。可突然,一夕之间,能如此轻松的扳倒了您的生母,若不是有熟悉江湖手段的高人在帮她,绝对是做不到的。而这样的人才,太子麾下比比皆是。那窦箫岚是太子的姨母,太子怎么也不会冷眼旁观,何况,太子还需这个姨母,来做最好监视胭博渊的细作。”
“既然管家已经分析的如此明了了,管家又为何会以为,本王妃会去做一个谋害自己生母之人的走狗?”说罢,胭脂雪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面色平静了不少的秦管家,转身,信步便走向了屋内的书案,“难道,在管家眼里,本王妃会是一个不顾生母之仇,不顾忍辱偷生了十几年之耻,不顾他们把胭脂雨换成我嫁入燕王府当祭品之恨,还要倒戈太子的下贱之人?”
真实身份她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只能拿真正胭脂雪与太子这一桩桩恩怨来说事。
“王妃,当然不是。”秦管家面色愧然的垂下了头,“是老奴糊涂。”
一个人再会演戏,那一身的气质风骨,那不浮于表面而是不经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情感,也绝不是能演得出来的。
他看的真切,王妃确实关切王爷,不过。
“可老奴还是不明,王妃既然如此痛恨太子,为何还要舍命相救?”前个疑虑虽然解除了,但秦管家仍旧疑惑。
“管家认为,太子当时若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会是最大的嫌疑人?”伏案,胭脂雪执起狼毫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苍劲字体,低垂螓首,嘴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