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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喝完茶,领了好大一笔赏钱,带着小太监们回去缴旨了。小太监们呢,也喝了热茶用了点心,身上暖和了,还分了梁九功漏下的一点残羹,也心满意足地走了。横竖倒霉的不是他们,而他们又得了实惠,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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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的是淑嘉,她觉得自己被康熙给坑了。这崔太监明明之前就做坏事了,自己来了之后还制住了他,怎么着不算有功也是无过吧。可康熙这一道旨意下来,这样办了崔太监,还用这样的名目,固然是于胤礽名声无损,却显得自己无能了。
她这还算好的了,惨的是崔太监,今天早上起床还是有人给端痰盂的,马上就要被押着去劳动改造。虽然出门的时候,太子妃使人送了两包碎银子来,绿祍还说:“主子说了,给你大的,怕招眼,这些你倒是先拿去用罢。往后要好好做人啊。”
崔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押走了,途中不忘给押送的太监一人一块银角子,倒也少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地头,被康熙派人追加的人宣布他还要去领上二十板子,然后就在浣衣局看门了。
崔太监恨个半死,心里把大阿哥咒得不成人形,挨完板子,趴在硬板床上,连个给递杯冷茶的人都没有,这种恨意就更深了。不得己,又散了些银钱,才买通了个小太监,给他送了壶热水,又寻了点伤药。药入伤口,更疼了,崔太监几时受过这个罪?慢慢地,被疼痛折磨得有些变态了。
你告我黑状?我也不让你好过!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子可讨厌你了,我要捏着你把柄,太子乐得收拾你!你等着!
另一个人,其委屈或许不如上两个,但是被冒犯的感觉、对天敌的愤怒却是丝毫不弱的。
胤礽很郁闷,一大早好好的,父子俩还商议着,等葛尔丹彻底完蛋了,两人要一起巡塞北、游江南,一补不能同乐的遗憾。
结果,康熙话风一转说到了崔太监:“这个奴才不是好东西,”把一堆材料扔给他看,“背着主子做下这等勾当。也是你年轻,也是我不好,光顾着教你议政、告诉你民生艰辛,却忘了告诉你要防备小人!”
康熙越说越激动,然后就叫来梁九功:“去毓庆宫,把崔玉柱给扠出去。”
没等胤礽从崔太监的田宅数目中回神,梁九功已经不见人影了。胤礽眨眨眼,听康熙跟他苦口婆心:“朕从不用便捷伶俐、言语不谨、奸诈之太监。用太监,不过取其当差勤谨老实,寡言稳重。即如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处,朕尚时加防范。今看毓庆宫内俱事实少年首领,并无有年纪之人,倘至争兢、行凶、放火、关系要紧。”
胤礽等康熙停下来喘气喝茶的功夫,连忙插话:“儿子觉着崔太监用着也顺手,他在儿子面前也老实啊。”
康熙恨铁不成钢:“这等小人,最长于欺瞒主子了,你镇日里,要议政、要读书、习武,怎么会费心盯着一个太监?能知道他多少事情?这些可都是真的!看这个,抄出来的田契,总假不了罢?!他一个太监,能有这些家当?有这些家当就不会当太监了,都是精穷的人才会净身入宫。”
胤礽这才回过味儿来,合着这都是……打着我的旗号、贪污了我的钱呐!可康熙又不把这些赃款还给受害者了,他改而口头安慰:“朕用这样的名目,他借你的名义勒索的事儿就算抹过去了,”把儿子从太监索要红包、霸占田地案里摘出来了,“只是委屈你媳妇了,你回去与她好好说说,罢了,朕叫人说去罢。”
于是,淑嘉迎来了向她传达口谕的乾清宫太监张齐林。随同张齐林而来的,是康熙的一大堆赏赐,都要出正月了,这是明显是补偿了。如意、绸缎、金珠宝贝……
淑嘉只能接受了,康熙这算是给足面子了。
那边儿,康熙正在给他儿子作人事安排:“高三燮虽言语钝拙,而辨事诚实,语言谨慎,又识满洲字,可以当得总首领。贾应选、赵国士二人,虽稍软弱,坐性好,言语谨慎老实,宫内可以用得。吕有功、郭朝用,不拘何处可以当得首领。这些人都可用的。”
然后告诉胤礽,你在这儿吃个饭,把你媳妇儿也叫来,当面安抚。
胤礽心里惊疑不定,为什么汗阿玛突然会查崔玉柱?等淑嘉来了,收到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这才舒缓了下来。
吃完了饭,夫妻俩带着一堆太监回去了,如康熙所说,高三燮做了总首领兼理胤礽的事情,淑嘉这里添了赵国士,把吕有功放到撷芳殿,郭朝用调到小胖子那里(目前小胖子在太子妃这里),贾应选在惇本殿当差。
晚间,夫妻俩想避开人说话,正是时候,太监们不得入内,宫女都是淑嘉的自己人。
放下帐子,胤礽就问是怎么回事儿。淑嘉道:“听梁谙达说,是这个说了什么。”依旧划了一道横线。
胤礽暴怒!差点没掀开被子直接去找胤禔算帐!胤礽心知肚明,胤禔肯定告过他不少黑状,但是没有像这一回这样见效。而且,康熙的处置像是打了他一扇耳光,仿佛在暗示他驭下不严、没有慧眼不能知道底下人作奸犯科一样。这对于一个太子来说,是个致命伤。
于是,被崔太监坑钱又当借口的愤怒被这种羞恼所取代。还有点迁怒地说淑嘉:“你怎么也不知道?”
淑嘉道:“我也奇怪了,我都不知道的事儿,那一位是怎么知道的?”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胤礽开始思量,身边有奸细?这样一想,哪个又都像奸细了,最后只好恨恨地说:“睡罢,以后说话做事都小心些,凡是咱们这里的人都要老实点!你明儿就告诉底下的人,再要出事儿,汗阿玛饶了他,我也不饶他!老大那里我来想办法!”
反了反了,我才想等他分府给他安钉子,他已经在我这里安上了不成?
气了一夜,第二天,却是收到了消息,道是因为崔太监在外边儿太招摇了,被人看不过去,才被捅了出来。胤礽哑然,许久才问淑嘉:“咱们这都成了瞎子聋子了?外头都传疯了,咱们竟然不知道?索额图也不说,你娘家那里也没传信儿进来!得叫他们多打听!”
与此同时胤禔大乐,对明珠道:“还是你的主意高,在外头叫他们说,这毓庆宫的崔太监为非作歹。如今宫外都知道了,我那个弟弟,必不会再疑心我是听谁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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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们勾心斗角,奴才们也少不得连横合纵。林四儿仔细回忆了与梁九功的对话,暗下决心,要事事靠前才行。
梁九功把徒弟送进来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如果能趁着崔太监这个不是自己人的家伙滚蛋,让自家徒弟在毓庆宫的影响力更大一些,何乐而不为?
梁九功与人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彻,昨儿晚上就告诫徒弟:“崔太监下台,不敢记恨办他的万岁爷,难道还不会怨恨一下顶替他位置的人么?”
“唉哟,我的好师傅,亲爹,那我可怎么办?”
“看你那点儿出息!等着吧,太子和太子妃被宣到乾清宫用膳了,保准回来带着新的首领太监回来了,万岁爷最重视不过太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怎么还会由着太子挑人?”
“那我什么也捞不着啦?”
“懂个屁!乾清宫首领太监是顾问行,你师傅我只是个副首领,可谁能小瞧了我?”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在主子面前得用就行。”
“唉……”
“你叹个什么气?比放屁还难呢!看着你倒精明,怎么这会儿傻了?我今天为了你,把大阿哥都给卖了,你还给我叹气?!”
“?”
“拿到实惠的人,更招恨不是?你要叫崔太监记恨上了,他可是太子的红人儿,寻个机会递个话,有你受的,现在呢,叫他恨大阿哥去!叫他嫉妒高三燮去!你不就安全了?傻样儿!”
“可……”
“蠢货,伺候好太子妃,毓庆宫里必是她说了算的!今儿我看她一眼就全明白了,亏不了你。”
“嗳~”
好吧,伺候好太子妃,当她的耳目,告别人的黑状。撷芳殿里的人要勤盯着,咱们三阿哥要伺候好了,有大阿哥的不好消息一定要及时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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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从来不给人停下思考的时候,如果你不能增强自身素质,走一步看三步,那就只好被淘汰。胤礽不想被淘汰,所以他最近努力地工作,认真学习,更加积极地跑到康熙那里去卖萌。
康熙因为觉得拂了胤礽的面子,毕竟不好,也很有心补偿他,事后又作了一次长谈:“本来朕不该在这个时候办了崔玉柱的,只是朕还要亲征,再不办,就来不及了。朕办了他,还要善后,叫别人不要小瞧了朕的太子。”
感动得胤礽眼泪哗哗的。
但是,在外人看来,贴身太监兼毓庆宫首领太监被康熙打成了个半残,这似乎是一个皇帝开始不那么喜欢太子的信号。尤其,某些人觉得这是自己一状告下来的功劳。
“八弟。”
“请大哥安。”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礼?来,坐。”
乾东头所,看起来兄友弟恭的一幕出现了。
胤禩端坐不动,既是礼貌,也是知道,胤禔肯定会先说话的。不然把他叫过来干什么?数杯里的茶叶有几片么?
“八弟近来可好?我听说,老五、老七的日子就在今年,你的好事也近了,有什么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可不要客气。”
“大哥这么说,弟弟先谢了。”
胤禔清清嗓子:“你近来可看了安王?那是未来弟妹的舅舅,可不能生份了。”
“大哥提醒得是。”低眉顺眼的乖弟弟样。
“咳咳,不光安王。旁的长辈也是可以说说话的,比如,叔王……伯王。”
胤禩明白了,胤禔这是让他跑腿儿呢。叔王,恭亲王常宁,有个闺女现在成了他们家大公主。伯王,裕亲王福全,康熙最信任亲近的哥哥。
他们,都跟胤禔很不对付。
常宁是因为胤禔对他哥哥不好,对自己也不够礼貌。
福全,与胤禔的怨仇真是如山高似海深。一征葛尔丹,好好的打了胜仗,还被处份,一大原因就是胤禔。副帅跟主帅叫板,这仗还怎么打?换了你也不敢把后背扔给这么个争功夺权的货啊!末了,佟国纲死了,胤禔还有点怀疑是福全的黑手。最后呢,还叫胤禔给黑了一把,自己揽了所有的罪过。
福全不讨厌胤禔,真是天理都难容。
可胤禔需要福全的支持,当他最大的对头是太子的时候。可是自己明显不招人待见,而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再去贴福全的冷屁-股。正好,小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
胤禩为人和气,对谁都很客气,谁都不讨厌他。即使可恶如太子,也挑不出他的礼来。让他去拉拢福全,估计这俩人一样谦和的脾气是很投的。
老八交好的人,可不就算是我的势力?胤禔美滋滋地向胤禩布置了任务。
为人作嫁?胤禩的脚趾在靴子里扣紧了靴底。苦恨年年压金钱,为他人作嫁衣裳。怎么甘心?!尤其是……一想到要用自己忍气吞声、压抑脾气换来的好人缘,要给这个家伙擦屁-股,怎么甘心!!!
“大哥说得是,”含笑的声音,温润悦耳,“弟弟正好明儿要去看安王老福晋,顺道儿拜见伯王去。”